夜太深了,这个时间绝不会有街坊邻居来串门,即使是有人来找,也该敲门而不是偷偷摸摸地推门,斗姥庙胡同地皮干净,本是烧香敬神的地方,百余年来没有坟头,因此不疑心是鬼,以前有一路贼叫门虫儿,专等夜深人静鸡不叫狗不咬都睡死了的时候,挨家挨户的悄悄推门,谁家睡觉忘了顶门,贼就推开门,蹑手蹑脚摸着黑进屋,贼不走空,摸到什么就偷什么,有时也用刀伸进门缝里拨门栓,拨开门拴再进屋,以前家中老人总是不忘嘱咐小辈儿:“半夜睡觉千万关紧了门户,别让门虫儿溜进来!”丢东西是小,万一盗贼用刀捅人,一家老小睡得正沉,到时候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郭师傅毕竟是公安,水上公安也是公安,当然不怕“门虫儿”,听屋门外发出轻响,寻思:“贼胆包天这话不假,此贼的胆子当真不小,我这屋里的灯还亮着他也敢推门,这还了得?”可那门里头插着插官,还有杠子顶住,从外边根本推不开,他顺手抄起顶门的棍子,起身拨去插官拽开门,拎着棍子往外看,胡同里其余的住家早都睡了,这地方也没路灯,门外黑咕隆咚,一个人影儿都没有。
郭师傅心说:“这不怪了吗,如果是贼听见开门逃走了,不可能没有脚步声,上房了?”想到这,抬眼往上看,天太黑,看了半天什么都看不见,也感觉不到有东西,他心里纳着个闷儿,刚要推上门回屋睡觉,听对面有“叽叽咕咕”的响动,声音并不大,深夜听来却很真切,胡同中黑灯瞎火,离得虽然不远,可看不见是什么东西在那叫。
屋前有门头灯,郭师傅拉下门边的灯绳,一看真是怪了,家门口有只大老鼠,背毛斑白,活的年头可能不少了,两眼绿幽幽的,看见人也不跑,就蹲在那望着他,郭师傅心知是这只大老鼠在推屋门,挥手去赶:“去!这屋里没有给你吃的东西。”
郭师傅轰了几次,见那只大老鼠仍是徘徊不走,似乎要做什么,问也没法问,想也想不通,好叫人不解,忽然想起听说过当年王母宫斗姥庙香火很盛,后殿供着八臂斗姥娘娘,每逢开庙会那几天,斗姥娘娘的宝像前要摆上百盏油灯,那时便有许多老鼠来到庙中,专偷殿内油灯里的香油,也啃牛油蜡烛,群鼠似有灵性,从来不敢走正门,总是从后殿墙根的破洞溜进去,不开庙会的时候这些老鼠就不出现,善男信女们以为老鼠也是仙家,到庙里是参拜西王母和斗姥娘娘,故此不予加害,对它们偷油啃蜡的举动,也往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郭师傅心想:“平常的老鼠该当怕人才是,怎么会半夜来推门?见了灯光也不逃?更蹊跷的是平时不来,偏是今天守门的狮子被搬去填了路坑,这只老鼠才敢来,真是当年在庙里偷灯油的鼠仙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