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拉九黎的人垫背!”我接着对仲连城喊道,现在已经不是要不要拉人垫背的问题,被困在九黎秘图里面,死的不仅仅是我们,还有外面的那些人。
仲连城在剧斗中转头看了看我,又是一声大笑,他什么话都没说,但我却知道,到了逼不得已的时候,他肯定会自燃命图,不顾一切的冲出去,把那些九黎的人全都送上死路。我可以不顾他的生死,可是外面的弥勒和唐敏他们呢?从大鼎中露头朝外望去,雷真人还有七指他们已经被一片时隐时现的黑雾笼罩了,左冲右冲的却无路可逃。
“杀一个是一个!杀吧!”仲连城渐渐就完全放开了,仲虎的儿子,果然不同凡响,在无穷无尽的蛮人群中杀的血肉横飞,但是仍然冲不出去。
我想了想,猛然一咬牙,从大鼎中跳了出来,周围全部都是人群,双脚刚一落地,一群蛮人就从四面八方围了过去,密不透风。
嗡......
残缺的大鼎依然挂着尚未干涸的血滴,在我被围住的一刻,突然嗡嗡一响,鼎身摇晃了一下,拔地而起,朝这边猛撞过来,千斤重的鼎横冲直撞,把外面一堆蛮人生生的撞飞,一路冲到跟前,大鼎左摇右晃,起起落落,没有人能挡住这口残缺的大鼎,大鼎一落,鼎下的人就被砸成一团团肉泥。
仲连城抬眼看到这一幕,不知道是喜还是忧,我隐隐想起之前他对七指说的那些话,说大鼎的血魄精华已经被我收了,我暂时还不清楚这是什么意思,但此时此刻,大鼎已经成为唯一可以平安脱困的希望。
我踩着脚下一团团已经稀烂的肉泥,快步朝那堵无形的墙壁猛冲过去,我一路冲,大鼎一路跟随,周围的蛮人仍然想要把我团团围住,但是只要一有人围堵,大鼎立即生威,替我解围。一口气冲到那堵无形的墙壁前,我不顾一切的用力猛撞,我一动,鼎也跟着动,一下一下,九黎秘图里面隆隆作响,兽皮画在不停的卷扬。仲连城杀出一条血路,慢慢朝这边靠拢。
大鼎几次冲撞,仍然撞不破那堵无形的墙,大鼎发出一阵如同龙吟般的啸声,盖过了遍地的厮杀,那阵啸声惊天动地,从九黎秘图中弥漫出去。
轰......
沉重的铜鼎龙吟虎啸,猛然一撞,一声闷响,大鼎从秘图中一穿而过,落到外面,我紧跟在后头,翻身跳了出去,仲连城抬手把周围几个尾随过来的蛮人打退,也一头钻出来。
“什么一祖同宗!今天要开杀戒了!”仲连城落地的一瞬间,身上那股逼人的气息顿时达到了顶点,估计是怕九黎秘图被夺走,漂浮在半空的兽皮画嗖的倒飞出去,隐没在滚滚尘沙中。仲连城一闪身,横着蹿出去七八米远,一把从一团飞扬的沙子中间抓出一个人。那人连喊都没来得及喊,一下就被拗断了脖子。仲连城甩手丢了手里的尸体:“来!九黎还有多少本事,尽管来!”
他一个人就像一片在混乱中到处飞窜的狂风,不是九黎秘图,真没有什么能压得住仲连城,我只惦记着弥勒他们,借着仲连城前冲的势头,抬脚跑到雷真人他们藏身的地方,弥勒勉强能站起来,头顶的头发和眉毛都掉光了,脸庞赤红一片,我看到雷真人和唐敏为了护住他,都受了伤,身后的一片飞沙里面,不停有乱七八糟的毒虫朝外四溢,我起身冲过去,学着仲连城的样子,一把从里面揪出一个九黎的人,把人揪出来,随即按在地上抬脚踩断他的胫骨。
仲连城太厉害了,一旦脱困,就如同一只被解开枷锁的猛虎,在周围毫不留情的一路杀下去。肆虐的风沙开始退缩,渐渐的越飘越远,一直退到大河河边的时候,骤然就消失了。混乱的局面瞬间平息下来,只留下几具没来得及带走的九黎人的尸体。
“这件事,绝对没完!”仲连城停住手,额头那道浓重的眉毛抖了抖,望着远处已经消失的那团风沙,出了这样的事,刚侥幸从九黎秘图里冲出来,他依然镇定的像一座山,丝毫没有慌乱。身边的七指没有仲连城那么淡定,又拿出那块鼎耳,叮当一敲。留在原地的大鼎对鼎耳的声音好像很敏感,鼎身晃动着朝七指那边移动过去。
“我一辈子极少受人恩惠,极少谢人。”仲连城的脸色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望向我,道:“今天,要跟你说个谢字。”
“不用。”我也从激斗的余味中松懈下来,道:“我们不是一条路上的人,七门和圣域,本就是死敌。”
“祖上既然铺好了这条路,后世的子孙就要跟着走。”仲连城道:“死敌归死敌,你帮了我,我还是要谢。”
大鼎摇摇晃晃的移动到了七指的跟前,局面一稳定,弥勒又撑不住了,牙齿咬的格格作响,似乎在承受很大的煎熬,但是他的脑子清醒着,小声跟我道:“那口鼎,不能让他们带走!”
“这尊鼎,已经没用了。当年我们从河里把鼎捞了上来,七门的人横插了一脚,鼎耳都被打掉了一个,最后,我们没能带走,七门的人也没能把它再送回河里。”仲连城慢慢转过身,一边走一边道:“前路险恶,都小心吧,你小心,我也小心......”
仲连城那帮人走的很快,他们可能专门为了积尸地这尊鼎而来的,已经准备好了大车,大鼎被放在大车上,转瞬间只剩一道影子。我犹豫再三,仲连城这样的人恩怨分明,但就因为这样,才更不好对付,他前一刻谢我,后一刻还是会把我当敌人,我斗不过他,再加上弥勒垂危,我不想让庞家唯一的这个孙子死掉。
就在我望着仲连城他们渐渐远去的背影沉思时,唐敏在后面小声的惊叫了一下,我猛然回过头,就看到弥勒已经支持不住,重重压到雷真人的后背上。
“火炉一样的。”雷真人被二百斤的弥勒压的弯腰驼背,吃力的道:“现在怎么办!”
“想办法救他!”我心里焦急不堪,但是从小到大,自己很少生病,没跟大夫打过什么交道,河滩的一些乡里有卫生所,可是弥勒这样的症状,靠那些人绝对是治不好的。
我从雷真人手里接过弥勒,背在身上就跑,明知道靠乡下一些大夫肯定治不好他,但我们又没有其他办法。我在河滩上找了条船,让船家载着我们一路走,遇到有人有村子的地方就会停留一下,事情果然很不妙,那些大夫看看弥勒,根本就说不清楚他为什么会这样。连着走了大概有六七个村子,弥勒也越来越严重,时常被烧的昏迷,偶尔会清醒一下。唐敏对他很上心,眉头始终紧皱着。
就这样熬了几天,弥勒可能是不行了,最后一次清醒的时候,抓着我的手,嘴唇像是被火烧着一样,干裂的一道一道,但他还是勉强笑着,道:“水娃子,不行的话,就用最后一手吧,这次,你得帮我,找个合适的人......”
我知道他说的最后一手,是用掉续命图。那东西是我们七门人最大的依仗,弥勒现在还年轻,以后的路长,现在用掉续命图,将来该怎么办?我心里很不情愿,但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了。
“你别胡说......”唐敏就守在弥勒身边,看着弥勒半睁半避的眼睛,立即就想落泪,带着哽咽,道:“你好着呢,好着呢,一会儿就没事了......”
“别哭,一哭可就不漂亮了......”弥勒笑了笑,但一句话还没说完,头一歪,我抢过去摸摸他的脉,就这一眨眼的功夫,他的脉搏就弱了很多,我对着船家急促道:“前头还有村子没有!快靠岸!”
“前头六七里,就是个大村,人多,大夫有两三个。”船家对周围很熟,知道我们有急事,马上加快了速度。
小船划出去六七里,我们马上跳船上岸,朝河滩上的村子跑。河凫子的续命图不能轻用,最重要的是不能殃及无辜,我平时对排教和旁门的人避之不及,但现在却巴不得遇见几个敌对的人,来救弥勒的命。
尚未走到村子,那边就传来一阵喧天锣鼓声,这村子不知道有什么喜事,一帮子人在村子外头敲锣打鼓,还有些妇女穿红戴绿的扭秧歌。我听着这声响,觉得心里烦躁,随即就想绕过去,但是刚走了两步,一眼望见那群正扭的起劲的人里面,有个熟悉的身影。
“老蔫巴!过来!快点!”雷真人眼尖,随即也看到了老蔫巴。
老蔫巴转头看看我们,颠颠的就跑过来,这老货不知道是怎么混到村子里来的,但看着很欢实,腰上系着一根绿绸子,老脸蛋抹着尺红,迷糊着小眼,看看弥勒,道:“呀!这胖子是咋地啦?”
“受了伤,快不行了!”雷真人拉着老蔫巴的手,焦急道:“你剁条胳膊给他熬汤喝,看能救过来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