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县城东有座药王山,五座山峦顶如平台,形似五指,原名“五台山”,后因唐代大医学家孙思邈曾辞朝廷应召,在此隐居行医济人,故称“药王山”。南北朝时,山上有佛寺,历代人们又陆续修建了孙思邈的庙宇,后世奉这里为医宗圣地,香火鼎盛。
山北数里便是孙家源,药王孙思邈的老家。
黄昏时分,有良和二丫终于赶到了孙家源,天色已晚,两人便到一农户家投宿。
男主人姓孙,热情而健谈,问有良:“你俩是兄妹吗?”
“不是。”
“我知道了,”他恍然大悟道,“你们是离家私奔出来的,现在的老人也真是的,都什么年代了,两个年轻人相爱干嘛要横加阻拦呢?”
“您知道孙怀远么?”有良突然问道。
“孙怀远?”孙大叔在搜肠刮肚的回忆着。
“你是在问大丫的男人吧?”正在厨房里忙乎着的孙大婶探出头来说道,“他们夫妻十多年以前就都去世了。”
有良一听忙说:“男的在部队上牺牲了,女的病死了。”
“当家的,他们说的是大丫夫妻俩。”那婆娘肯定道。
“对了,我想起来了,孙怀远和大丫还有过一个孩子,听说后来被人领养了。”孙大叔拍了拍脑门。
“就是她。”有良指着二丫。
“哦,真的?”婆娘从厨房里出来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仔细的打量着二丫,嘴里说道,“嗯,长得和大丫是挺像的。”
“我娘叫什么名字?”二丫幽幽问道。
“她是我的同学,叫韩大丫,惜年纪轻轻的就生病死了,那年孙怀远从部队上回来结婚时,我还去吃喜酒了呢。”那婆娘惋惜的说。
“您知道我爹娘的家里还有什么人吗?”二丫急切的询问道。
“你爹娘的家里人据说都死于六几年的饥荒,当年若是有近一点的亲戚在,孩子也不会送人了。”
“我娘的坟墓在哪儿?”
“就在药王山下,那儿是孙家的祖坟地。”
“以带我去看看吗?”二丫恳求道。
“明天我带你们去吧。”孙大叔爽快的答应了。
当晚有良和孙大叔睡在一屋,躺在炕上时向他打听有关药王墓的事情。
“孙思邈的原籍就在我们村,凡是孙姓人家都自称是他的后人,年代久远根本也无从分辨真假。据说河南济源王屋山下有座‘孙真人墓’,再就是药王山下有块孙家的祖坟地,有人相信那一大片坟包之中就有孙思邈的墓,不过并没有碑石能证明,一千三百年,即使有也都沉到地底下去了。”
“听说过药王的‘噬磕针’么?”有良试探着问道。
孙大叔表示从来没有听说过。
“知道孙遗风这个人吗?”有良描述了孙教授的相貌。
“孙家是个大姓,在外面工作的人很多......你等等,孙怀远有个堂叔不就叫孙遗风么?”
有良闻言大吃了一惊。
“没错,好像他们孙家的那支就唯一剩下他了,不过听说前两年也已经死了。”
“死了!”有良更是愕然。
“明天去村里问下就清楚了。”孙大叔嘴里嘟囔着睡过去了。
有良彻夜难眠,这次到孙家源来收获还是有的,起码知道了孙遗风的来历,不过说他死了肯定是误传,因为其正在京城天桥胡同里好好的活着呢,还养了一大堆猫。
次日一清早,孙大叔就出去了,吃早饭的时候回来,告诉有良说孙遗风的事情打听清楚了,此人是铜川一家医院的中医师,几年前确实已经死了,也葬在药王山孙家祖坟地。
吃过饭后,孙大叔扛着锄头领着有良和二丫离开孙家源,往南走了大约有四五里路便来到了药王山下。
山谷里有一片平坝,蓬蒿丛生,大大小小的土丘散落其间,有的坟前矗立着石碑,大多数只是荒丘一座,甚为凄凉,与乱葬岗差不多。
在众多的坟墓中间找了半天,终于见到一座被青草覆盖着的坟丘,地上横倒着一块破败的花岗岩石碑,扫去浮土,上面的字迹清晰辨“韩大丫之墓”几个字,落款日期是一九七五年八月。
二丫双膝跪倒,泪水夺眶而出,口中喃喃呜咽道:“娘,二丫看你来了,这么多年一个人孤独的在这儿......”
孙大叔在一旁看着也不禁有些黯然,不住的摇头叹息着。
有良拉开二丫带着的旅行袋,取出事先备好的烧纸冥币点燃,看着淡淡升起的青烟,心中想起自己惨死的父母,眼眶也红了。
孙大叔重新刨土将石碑立好,然后拽有良到一边让二丫和母亲说点悄悄话。
“孙遗风的墓就在那边,石碑还是挺新的呢。”孙大叔指着山脚下的一片坟丘说。
“他在铜川的家里还有什么人吗?”有良问。
“听说老婆还在,孩子也都大了,有良,你俩在这儿慢慢祭奠着,我先回去了,记得回家来吃中饭。”
“把锄头留下吧,俺想给坟墓添点土。”
孙大叔留下铁锄后一个人回去了。
整个坟地就只有他和二丫两个人,有良于是扛起锄头直奔山脚下,很容易找到了孙遗风的坟墓,石碑上的名字还很新。他瞧着四下里无人,尽管双手不灵活,但还是咬紧牙关奋力的刨起土来,春天土丘湿润也较松软,不多时便掘了个大坑出来。
“你这是在干嘛?”身后传来二丫掩饰不住的惊呼声。
“这是孙遗风的坟,俺要看看这里面到底有没有尸体。”有良头也不回的答道。
“你是说到李家沟去的那个教授孙遗风?”二丫愕然道。
“就是他,孙大叔说他两年前就死了。”
“他明明活着呀?”
“所以才要挖出来看看。”
二丫一听上前抢过锄头忿忿道:“让我来,***,姓孙的刨了我爹的墓,今天就挖你的坟。”
她毕竟在乡村里农活干惯了的,性情也泼辣,掘进的速度明显快了许多,“嘭”的一声,铁锄刨在了棺材板上了。
当他俩撬开棺材板的时候,瞧见偌大的棺木中只盛放着一尊小骨灰坛,原来尸体也是火化的,启开坛口,里面是半下子白灰色的骨灰,两人面面相觑。
“难道京城的那个孙遗风是假的?”二丫疑惑道。
“单凭骨灰也说明不了啥。”有良似乎有点沮丧。
“那怎么办呢?”
“孙遗风死前是铜川市中医院的医生,老婆孩子都还在,走,带他们去京城与孙遗风见面。”有良断然道。
“人家能相信我们吗?”
“会的。”有良语气坚决。
两人重新将坟墓填埋并恢复原状,然后一起返回到了孙大叔家里。
中饭过后,他俩向孙大叔辞行,离开孙家源来到铜川县城。
中医院的墙上挂着医院职工几年前的合影照片,有良发现前排中间有个穿白大褂戴眼镜的医生正是孙遗风,模样一点都没有变,仍旧是一脸的严肃表情。
“果真是他。”有良指给二丫看。
“这是孙医生,院里最权威的中医师,已经去世两年多了。”身旁有位医生看见他俩手指照片,顺口说道。
“您知道他家住哪儿吗?”有良问。
“你们是他什么人?”
“我们是亲戚,孙家源的。”
“哦,那是孙医生的老家。”那名医生点点头,指点去孙遗风家的路径,原来就在医院的家属宿舍区内。
找到孙遗风的家,有良上前敲门,一个面目慈祥的老太婆开了门。
问清两人是孙家源来的,老太婆热情的请他们入内。
有良一眼瞥见墙上孙遗风的黑框遗照,于是看门见山的说道:“孙遗风还活着,怎么就挂上遗照了呢?”
老太婆闻言笑起来了:“老头都去世两年了。”
“俺确实在京城见到他了,现在是华夏气功针灸培训学校的老师,俺就是孙教授的学生。”有良一本正经的说。
“不能的,除非你见到了鬼。”老太婆正色道。
“俺是孙家源的人,怎么会认错呢?而且还经常在一起说话。”
老太婆疑惑的盯着有良,半晌缓缓说道:“你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
老太婆迟疑的抓起茶几上的电话,分别给儿子和女儿通了话,要他俩即刻赶来有要事商量。
不多时,儿子孙康和女儿孙梅便匆匆赶来了,两人都已经成家在外单过。
当他们听说父亲还活着都不相信,不住的盘问有良。
“不信就算了,京城反正又不远,去看一眼不就知道了。”有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娘,当初在火葬场取爹骨灰的时候,现在回想起来是有些反常的现象,排在咱们后面的都先拿到了骨灰,我还跟他们理论了,等领出骨灰差不多迟了一个来小时。”孙康回忆道。
“我也想起来了,是有些蹊跷。”孙梅也说。
老太婆沉思片刻,目光望着有良:“你愿意领我们去见见这个孙教授么?”
“以啊,这样就知道俺没说谎。”有良一口答应。
“既然这样,咱们就乘夜车赶往京城。”孙康有点迫不及待的说道。
老太婆收拾一下,大家一起出门来到五一路火车站,乘晚班火车前去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