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入画

有良沉默不语,许久,才开口问道:“费叔,你自临潼西山之后都去哪儿了,为何会在大洛莫结界虚空里。”

费叔详尽的叙述了自己离开陕西后一路南下,在阆中如何为农家捕获,何哲人买去后巧遇邢书记与可儿,后来在蟠龙山发掘“蛊人”墓以及被尸虫一路追杀至僰王山的经过。但牠回避了修习《尸蛊术》一事,反正那面石壁已经坍塌毁掉了,有良也无从知晓,如今尘世间只有牠一个人才知道大洛莫遗留下来的这一秘密。

“原来结界内的这些尸虫是大洛莫当年所豢养的,”有良沉吟道,“可是’蛊人‘为什么要屡次三番的追杀你们呢?”

费叔摇摇头,说:“还不清楚,这点邢书记也是疑窦重重。”

目前,所有的疑点都已经渐渐的拼凑在了一起。有良心里寻思着,这位神秘的“蛊人”看来就是《水龙斩破局图》中的蜀王李愔无疑。当年大洛莫前去阆中与药王孙思邈和撰写《推背图》的那位大易数宗师李淳风会面,结果自己死了,李愔尸变后若干年后破墓而出,现在就躲在京城。

《推背图》第四十四象会不会就与“蛊人”有关呢,没准儿这一切都是李淳风设下的一个局。药王孙思邈只是一代名医而已,他如何能将“噬嗑针”隐匿于《鼍鼓十巫图》之中,搞不好也是出自于李淳风的手笔。

“好吧,费叔,俺与你去一趟深圳。”有良最后决定还是要重修潼关佛崖寺,以慰未渡住持在天之灵。

费叔心中终于长舒了一口气,有良不会再杀自己了,看来前些年积累下来的巨额财富还是有用的,关键时刻起码可以保住性命。

有良卸下登山包,从里面取出《敦煌夜魇图》画轴,平铺在地上展开,说道:“俺要将你带进张道陵的虚空中去,不然一路上带头小猪也不方便,等到了深圳大鹏湾后再放你出来。”

费叔闻言赶紧说:“有良,求你把这些尸虫也带进画里去吧。”

“为什么?”有良不解的望着牠。

费叔腼腆的说道:“它们都是我的好朋友,在张道陵的戈壁沙漠里烦闷死了。”

有良想了想,这些怪虫困在《敦煌夜魇图》中,只要自己不放它们出来,倒也无关紧要,葛老魇不也是关在了里面么?总之,费叔既然将数亿元钱都捐了出来,多少应该给牠点面子。

“好吧,让它们一个拽着一个,俺就都可以送入画中了。”有良同意了。

费叔大喜,急忙对着黄伏虫耳语了几句。

“咝咝咝,呜呜呜,咝咝呜呜......”黄伏虫一声令下,那些尸虫们“呼啦”一声散开,随即每只虫都叼着一株裸人花回来。

“这是它们的食物。”费叔解释说。

有良抱起费叔,黄伏虫则前爪拽住他的衣襟,然后众虫们排成一列首尾相衔,浩浩荡荡,一眼望不到头。

有良纵身跃起,一头栽进了《敦煌梦夜魇图》中,“呼呼啦啦”的声音持续了好久,好久,最后结界中的所有尸虫都被拉进了画中,一个都没剩下。

夜空中明月高悬,一望无际的戈壁沙滩,古城仍旧像一头身形巨大的怪兽无声的爬伏在黑暗中。远处莫高窟里的石雕佛像在清凉的月光下,反射着淡淡的冷辉,画中的一切都如同死寂一般。

“噗通噗通......”声经久不绝,众尸虫纷纷从半空中落下,漫漫黄沙丘上站满了它们的古怪身影,在迷离的月色中尤为显得诡异。

远处跌跌撞撞跑来一人,尖嘴猴腮,眼角还糊着两块黄色的眼屎,来者正是葛老魇。他瞪着惊奇的目光,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寂寥的沙漠中怎么会突然涌出如此众多的尸虫?

这时大群的鬲虫“呼啦”一下拥了上来,将葛老魇围在当中,唧唧喳喳,问寒问暖。

“有良,你可来了,”葛老魇奋力挤到有良身旁,气喘吁吁的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有良嘿嘿一笑:“葛老魇,你不是寂寞么?这回俺把尘世间的尸虫都给搜罗来了,好好的陪陪你。”

葛老魇激动的浑身战栗,他还从未见过如此众多的同类。

“好了,俺还有事儿,先走了。”有良说罢一头钻进黄沙之中不见了。

“呼噜噜,哈哈哈......”费叔发出一阵无比惬意的笑声。

牠用力的跃上黄伏虫脑袋,举目四下里望去,见戈壁滩上到处都是尸虫们的身影,就如同卸甲休憩的一支庞大军团。

哼,等自己完全融会贯通掌握了大洛莫的《尸蛊术》,然后便可以带着尸虫大军冲出张道陵的虚空......费叔越想越兴奋,后腿一蹬黄伏虫,载着牠直奔莫高窟而去,众尸虫则口衔着裸人花紧紧的尾随着。

葛老魇诧异的望着它们,不明就里的也跟在了后面。

到了莫高窟前,黄伏虫一声令下,所有的尸虫一哄而上,纷纷抢占自己中意的洞窟,盘踞其内充当巢穴。

费叔在一座洞窟内的佛像下找到了一些石瓶,于是吩咐黄伏虫,命令所有尸虫将各自带来的裸人花,统统的挤出汁液滴入瓶内。

最终装满了七个石瓶,足足有好几十斤裸人花汁。

这可是好东西啊,费叔想,此物不但能为自己果腹,而且将来用其混合辰砂可以制作神奇的符箓,就像秋波老妪给邢书记的那种,当然得寻找一位高人来书写才行。

这间石窟就做为了费叔自己的老巢,牠要在这里继续修炼《尸蛊术》,什么叫做“卧薪尝胆”,这就是了。

有良跃出了《敦煌夜魇图》,然后轻轻将画轴卷起系好重新放回登山包内。

此刻山谷中万籁俱寂,已不见了尸虫的身影,他沿着小路漫步前行,谷的尽头是一座高山,崖壁下有个偌大的石洞。他走进去转了转,唯见一堵倒塌的石壁,并无其他特别之处,看来大洛莫的结界虚空里除了一帮尸虫外就是些奇花异草,除此而外,并没有什么稀罕的东西。

有良返回到了山谷的入口处,悬崖下面云雾缭绕,隐约可见一座天生桥的幻影。

他放下登山包就地躺下,反正外面已是深夜,飞雾洞内又阴暗潮湿,远不如在这里睡上一觉舒服。

睡梦中,仿佛自己又回到了二丫的身边,她的怀里抱着两个婴儿正开心的笑着,一个是小活师,还有一个长得很像自己......

这一觉不知睡了有多久,睁开眼睛后感到连日来的疲惫一扫而光,肚子里“咕咕”的在叫,是该吃早饭的时间了。

他背起登山包,纵身跃下了悬崖。

有良轻松的破界落在了飞雾洞天生桥上,此刻正值黎明时分,晨曦透过天坑竖洞散射下来,四下里一片朦胧。

他走下天生桥,来到了下落水石洞,见吴戥教授的徒弟裹着被子还在沉睡之中。

出了飞雾洞,刺楠树丛与苦竹林中的鸟儿都已醒来,叽叽喳喳喧嚣个不停,有良深吸一口气,信步朝山下走去。

僰王山镇,人们正在赶集,卖菜小贩的喊叫,妇女讨价还价的争吵声与炖鸡面和宜宾燃面的香气交织在一起,十分的温馨和热闹,具有浓郁的川南乡土气息。

“落表猪儿粑......清香软糯,好吃的很......”小食摊上热气腾腾,引得有良不得不近前要了两屉咸馅猪儿粑。

他还是头一次见到四川人可以将面食可以做得如此精致,面皮就如同少女肌肤般细嫩,小猪头的造型憨态可掬,活灵活现。

有良依照摊主的指导,先将筷子在旁边的清水碗中沾一下,然后再夹起猪儿粑就不会粘筷子了。咸馅是用瘦猪肉、冬笋和芽菜混合而成,入口极为鲜美,回味悠长,真的是“好吃的很。”

“这是古时候僰人流传下来的传统美食,珙县落表猪儿粑,收汗不沾手,爽口不粘牙,糖馅甜不伤味,盐馅油而不腻,若是再加上一小撮猪油酥,硬是好吃惨了。”摊主见有良吃得津津有味,便自卖自夸起来。

一辆破旧的夜行长途中巴停在旁边,人们疲惫的拎着大包小裹的下了车。一位穿著时髦,身材修长相貌俊美的长发少女背着行囊跳下车,目光游离的四处张望着。

“了去大师!”她蓦地发现了坐在小食摊前吃饭的有良,惊喜的叫了起来。

“小建......”有良愕然的说道,心想她怎么也来到了川南。

小建跑过来抓住有良的肩头,欣喜的摇晃着:“我可找到你了。”

“你怎么来了?还没吃早饭吧?”有良疑惑的问道,遂朝摊主又要了一屉猪儿粑,两人边吃边聊。

“我把你的背囊都带来了,里面还有钱和身份证。”小建笑吟吟的说着,双眼中流露出真挚的情感。

“婺源那边的情况怎样了?”有良问。

“老齐也放回来了,你的事儿外公都已经出面摆平,放心吧。”小建把从老齐口中听到的事情都告诉了他。

听完小建的叙述,有良说要去一趟深圳,然后才能返回京城。

“我也要去,”小建高兴的直拍手,然后环顾左右,压低声音悄声说,“你把那个可恶的’灯‘教授杀了吧?”

有良摇摇头:“他不在僰王山上,说是去了京城。”

“别泄气,等咱俩回去后再一起去杀他。”小建安慰有良说。

吃过早饭后,两人乘长途车前往贵阳,然后从那儿再转乘火车去深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