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部里来的警官

众人望去,房门口站立着两名陌生的年轻人,身后背着行囊,风尘仆仆,灰头蓬面。

“你们是什么人?”罗副局长严厉的质问道。

为首身着西装的年轻人自怀中掏出工作证递过来。

“徐华声,公安部刑侦局。”罗副局长惊讶不已,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了部里的人,实在是出乎意料。

“哦,我是资中县局的罗副局长”罗副局长热情的握住了年轻人的手,疑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

此二人正是徐华声和平原,那日离开大西饭店便在多扶镇多方打听,最后才得知邢书记等人清早搭乘了一辆东方红牌拖拉机南下,如此一来,他俩就无法再以步行追踪了。

“看来他们就在前面不远,可这里交通不便,客运车辆很少而且时间也赶不上了。”平原沮丧的说道。

徐华声没有搭话,眼睛四处张望,最后目光落在了邮政所门口,那儿停放着一辆老式的幸福250型摩托车。

“华声,你不是想要偷车吧?”平原看出了他的意图,赶紧警告道,“那可是盗窃罪啊。”

徐华声笑了笑,满不在乎的说了句:“事急从权,就算是征用吧。”说罢径直走了过去。

他见左右无人,悄悄的掀开座垫用力扯下电源线,将线头缠绕在了点火线圈接头上,然后骑在车上用力的踩下起动踏杆,“突突突”发动着了摩托车。

“快上来!”他招呼着平原。

平原站在原地踌躇不决,自己是法官,怎么能参与盗车呢?

听到门外摩托车发动的声响,一个身穿绿色制服的邮递员匆匆忙忙跑出来,见状忙大声叫喊着:“那是我的车”

事不宜迟,平原无奈只得迈腿骑在了徐华声的身后,随着油门轰响,摩托车冲上了公路绝尘而去。

中午时分,在公路边的加油站,徐华声把油箱灌满,准备到前面的小集镇上吃点饭,同时继续打探那辆东方红拖拉机的下落。

就在他俩骑着摩托车进入集镇的时候,徐华声瞥见前面不远处有家饭店,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刚刚走出店门,身后紧随着一怀抱小猪的年轻女人,再后面则是一个身背竹篓的瘦弱老头,他们来到一辆白色的丰田越野吉普车前,与女司机搭话交谈。

“没错,就是邢书记和可儿,那个背竹篓的老头一定就是何哲人了。”徐华声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我们现在马上通知警方拘捕他们。”平原心中蓦地激动不已,嗓音微微颤抖着。

“不忙,先盯着再说。”徐华声回答。

“他们上车了。”平原急促道。

徐华声没有吱声,驾驶着幸福250摩托车悄悄的跟在了丰田吉普车的后面。

公路上尘土飞扬,有的地方还在施工,会车时迷得眼睛都睁不开,两人浑身上下脏兮兮的,连眉毛上都沾满了尘土。摩托毕竟还是跑不过丰田越野车,距离慢慢的拉开,最后已瞧不见前车的踪影。

天黑了,两人又饥又渴,摩托车继续沿着公路向前紧追不舍。

当他们终于赶到罗泉镇的时候,发现小镇上似乎出了什么状况,数辆警车闪着警灯停泊在青石板路上,人们神情紧张,有一干警员正匆匆的走进一家小客栈。

徐华声松了口气,微笑道:“又出事儿了,十有八九与邢书记他们有关。”

两人将摩托车停在了客栈门口,悄悄的跟在了那帮警员的后面,直到出面亮出身份。

“罗局长,这两男一女是部里挂号的要犯,我们一路从阆中跟踪到这里,请问出了什么情况?”徐华声问。

罗副局长踌躇片刻,然后谨慎的说:“这个嘛我们还在调查之中。”他的手在背后悄悄放下了绣花胸罩和蕾丝三角裤。

徐华声随手在身旁警员的记录本上写下一组数字,淡淡道:“若是罗局长对我们的身份有所怀疑,可以即刻向刑侦局的张局长核实,这是他家里的内线分机号码。”

“哦,不是这个意思,”罗副局长尴尬的一笑,“主要是接到报案说傍晚的时候,有人在罗泉镇自焚,我们也是刚刚赶到。”

“谁自焚了?”徐华声心中一凛。

“一个赤身裸体的老头,下午六点钟左右入住的这家客栈,目前正在核实其身份。”

“何哲人?”徐华声脱口而出。

罗副局长望着他:“是你们追踪的要犯?”

“同行的其他人呢?”

“衣服、手提袋、证件等都还在房间里,就是找不到人,已经安排警力清查了。”罗副局长解释道。

“他们的那辆白色丰田越野车没在外面,看来是已经逃走了,动作好快啊。”徐华声嘿嘿两声。

“他们有车?”罗副局长心中懊恼不已,自己应该早就想到的,身份证上是京城人士,他们完全有可能是自驾车来到的罗泉镇。

徐华声思忖着,既然邢书记等人已经连夜逃离罗泉镇,当下也不忙于马上去追,自己和平原一路颠簸也累坏了,先在此处调查一下何哲人自焚的事情也很重要。

“罗局长,自焚者的尸体还在么?”他问。

“法医正在解剖。”

“带我们去看看。”

众人离开客栈,来到了街心那堆篝火处,法医和刑事技术人员仍在那儿忙碌着,围观的群众亦不见散去。

罗副局长悄声吩咐一名警员,让其速去镇派出所,通过公安内线至部里,核实徐华声的身份。

一具焦尸躺在塑料布上,肚子已被划开,旁边扔着一条两米长的巨型蛔虫尸体。

徐华声蹲在那儿仔细的观察着,到目前为止,已经出现了巨型蟾蜍和蚂蚁,这回则是两米多长的蛔虫,牠们可都是能够化身人形的变异生物,只有在死后才现出真身。

牠们都是一伙儿的,目标是邢书记三人,那么这条蛔虫化身的又是谁呢?徐华声想起了客栈房间内查获的那张名叫归丛丛的身份证,住址同样都是京城东城区景山前街4号。

“归丛丛就是这条蛔虫。”徐华声站起身来。

周围的警员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都忍俊不已,这位京城来的警官八成是脑袋有问题,竟然人虫不分。

罗副局长疑惑的目光望着他,仿佛没听清似的,诧异的问道:“你,你说什么?”

徐华声也不搭话,从身后的背囊里取出一个装鞋的纸盒,掀开盒盖,里面赫然躺着一条尺多长的褐红色大蚂蚁

众人见之无不愕然。

法医探过脑袋,惊讶道:“这又是一只变异的生物,奇怪,难道是曾经遭到了核辐射?”

“这条蛔虫是雌性的么?”徐华声问。

“没错。”法医点点头。

“罗局长,归丛丛身份证上的住址,东城区景山前街4号其实是故宫博物院,所以该证件应系伪造。这只巨蚁生前是一名省委离休干部,人称‘费老’,据此推断,这位名叫归丛丛的女子确系这条雌性蛔虫无疑,要格外小心其生前遗物之中有无虫卵,以防寄生感染。”

“此事实在太过匪夷所思,我们还是回派出所研究案情吧。”罗副局长转身直奔派出所而去,入门后径直冲进了卫生间,打开水龙头拼命的搓洗着双手,现在回想起绣花胸罩和那件蕾丝边的粉红三角裤很有可能沾有虫卵,简直恶心得要呕吐。

“局长,已经向部里核实过,那个徐华声确实是刑侦局的人,张局长说此人是局里最优秀的侦查员,要我们听从他的安排。”那警员推开卫生间的门,悄声汇报道。

罗副局长洗干净双手回到了会议室,县局刑警队的警员们都已危襟正座,手中拿着保密手册准备记录。

“徐华声同志,这起自焚案件发正在资中县管辖范围内,我们有责任配合好您的工作,有什么需要县局做的,请尽管吩咐就是。”罗副局长诚恳的说道。

徐华声微微一笑,打起了官腔:“地方上只要做好保密工作即可,此案部里经营达数年之久,其中隐情实在不方便透露,希望县局的同志们给予谅解。”

警员们面面相觑,心里感觉这位部里的警官脑袋似乎还是有问题,既然不需要县局配合,大家也倒落得个清闲。

“那具焦尸和蛔虫以及遗留的物品赶紧拉去火化,也不要立案了,我俩今晚就在镇上的客栈休息一宿,明日清早离开,现在就告辞了。”徐华声说完与平原离席而去,扔下一帮恼火的警员。

罗副局长皱着眉头,无奈的说道:“大家都听见了,此事不得外传,接下来做好善后工作,我明早将会向局党委汇报。喏,你们几个戴上手套去把客栈房间里的那些脏东西装袋赶紧烧掉。”

“是。”几名警员匆匆跑去客栈,将三个房间里遗留的衣物等统统装进塑料垃圾袋,拎出去到街心篝火处就地焚毁。

徐华声和平原找了家客栈住下,并将摩托车停放妥当。

“华声,你究竟想要干嘛?方才正好县局刑警队的人都在,只要通知他们立刻封锁周边交通要道,进行布控拦截那辆白色丰田吉普车,邢书记他们根本跑不了多远的。”进屋后,平原满肚子的话憋到现在,于是一股脑儿的迸发了出来。

“平原,”徐华声郑重的说道,“我问你一个问题,邢书记一行究竟是要去哪儿?”

“当然是回何哲人的老家,川南珙县。”平原回答。

“珙县距阆中千里迢迢,既然有长途客车可达,为什么一开始还要步行呢?”

“是啊,车票也不贵。”平原也感到不可思议。

“事情在多扶镇起了变化,因为遭到了费老这只大蚂蚁的袭击,所以他们才放弃了步行而搭车南下,若没有这次意外,他们恐怕还是会继续徒步返乡。现在问题是,步行的意义何在?”徐华声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以你父亲那晚在蟠龙山上所见,古墓里原先的主人哪儿去了?即便皮肉烂光也应该存有骨殖吧。”

平原点点头:“以前阆中地区出土过一些唐宋时期的墓葬,棺内骨殖基本上都还保存完好。”

“这就对了,那座古墓里的骨殖是被邢书记一伙儿人盗走了,碰巧还杀死了一个化身为人形,名叫魏六禅的变异生物。”

“巨型蟾蜍。”

“没错,你想过没有,事情怎会有这般的巧合?难道你没怀疑过那只蟾蜍或许就是看守那座古墓的吗?”徐华声问他。

“是哦,事情的确是太凑巧了,”平原点点头,但随即又疑惑不解的说,“但是那张机票证明魏六禅是当天清晨从京城飞来的呀,他又是如何得知前一天夜里有人盗墓呢?”

“灵异案件中有许多难以解释清楚的东西。”徐华声淡淡道。

平原此刻仍旧是想不通:“邢书记本身就是一名盗墓惯犯,这次将墓中随葬品一扫而光倒可以理解,可从没听说过有盗墓贼会青睐骨殖这类东西的。”

“这就说明了那具骨殖对邢书记等人是何等的重要。”徐华声沉思道。

“重要?”平原嘴里叨咕着,突然说道,“川南珙县的‘僰人悬棺’乃是巴蜀一绝,何哲人若是带着古墓内的骨骸来这儿,莫不是”

“装入悬棺里去?”徐华声微笑着,这位老同学的脑筋似乎开了点窍。

“所以何哲人才要步行千里送尸骨还乡,也许这就是古僰人的一种风俗,如此说来,他可能是僰族人的后裔,那具骨殖便是其祖先。”平原分析道。

“嗯,完全有可能,我们先去吃点东西,然后回来好好的睡上一觉,明天一大早就直奔珙县。”徐华声说着与平原出客栈来到街上,走进了一家酒馆。

两人要了一壶当地的土烧,点了几个毛菜,坐在角落里边吃边聊。

“你对珙县的‘僰人悬棺’了解多少?”徐华声端起酒杯问道。

“这你算是问对人了,我毕业后分配在珙县东邻的兴文县法院,两年后才找到合适的关系调回到了阆中,对那一带的风土人情是再熟悉不过了,”平原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珙县、兴文、筠连等县境内都分布有‘僰人悬棺’,分为木桩式、洞穴式和岩墩式三种。大都是在距离地面数十米高的悬崖绝壁上凿孔楔入木桩,然后放置棺木在上面,或于崖壁上开凿横穴或竖穴,以及利用天然洞穴等盛放棺木,看着实在是触目惊心。棺材头大尾小,多为整木,以子母扣和榫头固定,一般都采用仰身直肢葬,用麻布裹尸,风俗奇异而神秘。‘僰人悬棺’究竟是如何搬运到高高的绝壁上去的,虽然至今已逾千年,却还是令人不解。”

“如果何哲人祖先的骨殖回乡也采用这种悬棺葬法,还真不太容易呢。”徐华声若有所思。

“可不是嘛,除非是装入已有的悬棺中,否则极为困难。”平原说。

徐华声默默的喝着酒,仿佛陷入了沉思中,许久都没说话。

“你在想什么?”平原问。

“我在想,这何哲人已经死了,那么邢书记还会带着僰人祖先遗骨归乡吗?”徐华声不无忧虑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