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原毕竟是一名见习法官,上庭已有好多次,从中也学到了不少的答辩技巧,能够大致揣摩出对方的心理。这个侏儒老者看似来自乡下的,场面应对能力略显不足,这也跟其所处的生活环境有关。
“屠局长没跟说过么?”平原显露出一副吃惊的样子。
夸父闻言一愣,随即脱口而出:“屠局长没说呀。”
“这也真的是,”平原不满意的嘟囔着,“说好要我半夜子时过来的......”
“哦,老夫明白了,”夸父呵呵笑了起来,“屠局长是让你来收尸的吧?等吴凤娇的魂魄或是附体之物离开后,你们警方就负责处理尸体。”
这老家伙智商是有点问题,连法官与警方两者都分不清楚,平原寻思着。
“你等着吧,老夫这就下手。”夸父低头弯腰去拾落在地上的那张辰州符。
平原见有机可乘,劈手夺过罗柱子手里的铁锨,抡圆了照着侏儒老者的屁股拍去......
罗柱子和吴凤娇见状都疑惑不解,心想这法官好生面熟,可他为什么要帮助自己呢?
夸父是沅陵一带有名的巫师,武功虽然达不到江湖一流高手的水准,但也不差,否则以其矮小的身材,又如何能够翻上高高的屋脊。
听得背后风声袭来,夸父暗道不好,随即左手神棍向后挡击。“砰”的一声,平原双手虎口一阵酸麻,几乎拿捏不住手中的铁锨,身子接连倒退了数步,倚在了那块门板上。
想不到一个小小的侏儒老头,内力竟然如此强大,若是正面交手,自己肯定得玩儿完。
“你竟然敢偷袭老夫,原来是和罗柱子一伙儿的!”夸父终于明白过来,气得哇哇乱叫,手持神棍一个小箭步便冲到了跟前,劈头盖脸的砸下。
平原慌乱之中本能的举起铁锨一挡,“嘭”的一声闷响,侏儒老者的神棍竟然被震飞了......
平原惊愕之中,感到有股和煦的浩然之气从后背灵台穴源源不断的输入进来,此刻他终于明白过来,原来是师父在门板后面帮助自己。
就在这时,气急败坏的夸父伸手入袋抓出一把黄白色的粉末漫天撒了过来,将平原身前上下左右各个方向全部罩住,躲都没法躲,这下他可傻眼了。
“用力喷气......”耳边传来无灯教授急促的话音。
平原眼睛一闭,竭尽全身气力“噗”的一口向外吹出,同时感到督脉一热,“哔哔啵啵”一阵静电闪烁,那些有毒的粉末顷刻间化为一股青烟消失了。
平原喷出去的浩然之气力量之大,连口水以及牙缝内的结石以及中午嵌进去的腊肉丝都一同射出,击打在了侏儒老者的脸上如刀割般的疼痛。
直到这个时候,夸父才终于明白面前的年轻人竟然是一位旷世高手,自己的这点道行与之差得很远,根本没法与之抗衡。
“嗖”的一声,侏儒老者拔地而起,既然打不过人家,便只好溜之大吉。
说时迟,那时快,但见秃顶一闪,无灯教授早已后发先至,凌空飞跃到了侏儒老者的上方,衣袂猎猎,恍若仙人。
月光下,无灯教授半空里潇洒的一撩长衫后摆,露出雪白丰腴的屁股,肉洞开启“噗”的一个浩然大屁如雷鸣般在侏儒老者的头顶炸响,夸父闷哼一声便径直摔落到了地上。
罗柱子和吴凤娇惊奇的瞅着如此怪异的场景,简直是瞠目结舌。
平原上前一步,摘下侏儒老者的樟木面具,露出其本来面目。
无灯教授如同仙女下凡般冉冉落地,轻松而自然,他冲着柱子夫妻微微点头一笑,然后走到吴凤娇跟前,张开嘴巴“呼”的吹出一口浩然之气,将其周遭的毒雾驱散。
“多谢大师出手相救。”吴凤娇弯腰施礼,脚底疼得一哆嗦。
“不必客气,老夫乃受人之托,幸不辱命,呵呵。”无灯教授颌首说道。
“师父,这个侏儒老者怎么处理?”平原手持铁锨盯着夸父问道。
无灯教授目光垂下,缓缓说道:“夸父,你一身邪气为虎作伥,竟然跑来拆散人家美满夫妻,此事的前因后果要如实道来。”
侏儒老者垂头丧气的坐在地上,罢了,那个青年法官的武功都那么犀利,想不到又冒出个更加厉害的师父,自己今天算是栽到家了。
“老夫撑锅崖巫儺夸父,是政府找来帮忙捉鬼驱邪的。本来屠局长讲好只需收走吴凤娇的魂魄,尸体警方自会处理,而且还支付了500元的费用,所以才匆匆赶来的。”侏儒老者照实回答。
“屠局长与吴凤娇有何冤仇,为什么非要致人于死地?”无灯教授疑惑道。
“老夫不知。”
“大师,凤娇知道,”吴凤娇开口说,“是因为屠局长的外甥罗洪毛被人烧死,怀疑与柱子有关,所以才处处刁难......”她从自己溆浦上吊死去时开始讲起,以及后来所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详细的叙述了一遍。
无灯教授听完心中不由得叹道,原来有良涉入其中如此之深,难怪要自己隐匿于赶脚村,遇事时好出手相帮呢。
“夸父,屠局长都怀疑些什么?”他继续发问。
“沅陵县公安局已经从溆浦调来了吴凤娇自杀案的卷宗,证实她早已死亡,如今竟然又出现并与罗柱子结了婚,肯定她是一只鬼,所以才请老夫出山捉拿。”夸父答道。
无灯教授明白了,屠局长因罗洪毛与罗柱子之间的恩怨而结仇,但一下子又没有证据显示其外甥的死与罗家父子有关,所以先破坏他们的婚姻以泄愤。
如今的政府官员利用职权挟嫌报复,简直不可理喻,真是礼崩乐坏,亡国之象啊。
“平原,你看该如何处理夸父?”无灯教授微笑着望向了徒弟,想要考验他的处世能力。
“嗯,既然他已经交代了全部犯罪事实,由于其并非主谋,属于受蒙蔽而上当,从法律层面上来讲,可以从宽处理,给他一个悔过自新的机会。”平原有理有据的说道。
无灯教授嘿嘿一笑:“道理虽然不错,但江湖上从来都是以权衡利弊为先。此人看似罪不致死,但若一旦放其回去必将对罗柱子一家带来严重后果。行走江湖,如果死啃教条,早晚必将自食其果,死无葬身之地。”
“师父的意思是......”平原惊讶道。
无灯教授手起掌落,拍在了侏儒老者的天灵盖上,夸父一声未吭,即时毙命。
平原愕然的望着侏儒老者的尸身,做声不得。
无灯教授上前将手掌搭在罗柱子的头顶囟门上,缓缓输入了一些浩然之气。
柱子僵硬的周身慢慢松弛下来,最后恢复了正常,土家巫儺的巫术扛不住无灯教授儒家功的强大能量,瞬间土崩瓦解了。
罗柱子晃动了下手脚,一时间什么也顾不上,径直跑到吴凤娇的跟前将其一把抱起,匆匆进屋撂在床上。随即迅速找来酒精棉球和红药水,心疼的为其挑去一根根的野树尖刺,然后上药包扎。
无灯教授伸手拎起侏儒老者的尸首,“嗖”的一下窜上了屋顶,然后施展轻功脚尖轻点瓦片穿房越脊,如同一只灰色的大鸟在夜色里一飘而过,径直来到了沅水河边。
此刻,夜正深沉,水面上升腾起淡淡的雾气。
无灯教授用力一甩,将小侏儒的尸首远远的抛进了河中间,“噗通”一声水花四溅,随即顺着河面往下游飘走了。
平原生性淳朴善良,江湖历练还是太少,需要以后慢慢的加以调教,无灯教授无奈的长长叹息着,随即转身折返。
见到无灯教授回来,罗柱子赶紧将其请进屋里,百般道谢。
“无需谢老夫,此乃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无灯教授微微一笑。
“不知大师受何人所托?”罗柱子诧异道。
“有良。”
一听到有良这两个字,柱子一下子热泪盈眶,竟自抽泣起来。
“恩公啊......”吴凤娇闻言感慨良久,轻轻抹去眼角的泪水。
“这次有良让老夫师徒二人前来湘西,是想准备隐匿于赶脚村修行,一旦有事也好相互照应。今日刚刚抵达沅陵,就碰巧在小酒馆里遇见了侏儒老者,所以这才有机会与你们在县城得以相见。”无灯教授说道。
“怪不得这位大哥日间来到过店里。”罗柱子认出来了。
“我叫平原。”平原腼腆的一笑。
无灯教授沉吟道:“如今屠局长已经盯上你们了,今夜侏儒老者的突然失踪必然要引起警方的怀疑,已经不适合再继续留在县城里了,还是回赶脚村安全一些。”
罗柱子点点头,看了吴凤娇一眼,然后说道:“那我们就赶紧收拾一下东西。”
“不,”无灯教授摆了下手,“侏儒老者一失踪,你们马上就走会加重嫌疑,需要等事情稍微平息以后再动身,而且还要有个合适的理由。”
“理由?”
“没错,”无灯教授解释说,“譬如父亲病重需要有人照顾等等,而且还要将风散出去,这样才走得比较自然一些。”
罗柱子点点头:“明天我就向左右邻家铺子说,爹爹病重,等库里的存货处理完就回乡下去了。”
“如此甚好,这几日可能会有警察上门打探消息,到时候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好了,”无灯教授说道,“老夫师徒二人天明就搬来附近的小旅馆,就近也好有个照应。”
“多谢大师。”罗柱子感激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