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蟠龙山

清晨的阳光洒在了蟠龙山上,林中升腾起白色的雾霭,平老汉爷俩一路急匆匆的攀上锯山垭。

“就是这里,”平老汉气喘吁吁的指着古庙遗址内,手里拿着刚从家中取来的铁锄和铁锨,口中说道,“瞧,这土是新填埋的,还有潮湿气儿呢。”

平原蹲下身子,伸手捏起一撮黄土仔细的观察着,还凑到鼻下闻了闻,果然嗅到一股新鲜、潮湿的土壤气息。

“爹,这土倒是新翻上来的,但也说明不了啥呀?跟你讲的鬼魂有什么关系?”平原仍旧是不相信。

平老汉气得一句话也不说了,抓起铁锄就开始刨土,反正大白天鬼魂绝对是不敢出来的,若是此事儿不弄个明白,恐怕从今往后夜里巡山再也不敢经过这儿了。

平原摇摇头,他深知自己老爹的脾气,无奈也抄起铁锨一同掘起土来。

约莫大半个时辰,听得“咚”的一声响,铁锄刨在了硬物之上。

“瞧,这绝对是以前的东西,现在哪儿还有这样结实的棺木。”老爹揩了把汗,累得实在是不行了。

清掉浮土,露出了黧黑色的棺材盖板,不错,当今人们都是采用杉木来制作棺材,这种木料可从来都未曾见过,“嗯,真的是一座古墓呢,若是这样,需要通知文物部门才行。”平原气喘吁吁的说道。

“小原,等你见到里面的尸首再通知不迟。”平老汉扔掉铁锄,战战兢兢的望着棺材,想要挪开盖板却又不敢动手。

平原一咬牙,罢了,先开启棺材瞧瞧再说,若是真有文物之类的再通知有关部门不迟。

父子俩相视一望,最后下决心一起动手,轻轻的移开了沉重的棺材盖板。

棺材内空空如也,根本不见什么赤裸着上身的尸首,更没有什么文物之类的东西,唯见一条黑色涤纶长裤和黑色的三节头皮鞋,还有一只缺了半边脑袋灰绿色硕大的蟾蜍静静的躺在那里

两人都呆愣住了。

“怎么会这样”平老汉瞠目结舌道,“我明明看见那鬼魂将尸首抛进棺材里的呀?”

平原嘿嘿冷笑了两声:“老爹,根本就没有什么尸首,这些都是你臆想出来的,今后还是辞了这份守林员的工作吧,好好在家颐养天年不好么?省得整天里胡思乱想。”

平老汉双眼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具大蟾蜍尸体,仿佛痴呆了似的,口中喃喃的也不知嘟囔些啥。

平原扶着神志恍惚的老爹来到松树底下坐着,然后自己扣好棺材盖抄起铁锨填土。不经意间,他瞥见棺材旁的土壤中似乎露出有一角白色的纸屑,于是跳下墓穴扒开来看,原来竟是一张崭新的机票。

“魏六禅”他口中轻声念道,上面的航班日期竟然就是昨天清晨!

平原大吃一惊,这座古墓年代久远,土中竟然出现有昨日的机票,看来必是昨晚填土之人遗落其中的。他顺手又用铁锨又翻了翻,土中露出来一张身份证,持证人正是魏六禅。

“爹,你说对了,昨晚确实有个名叫魏六禅的人来过这里,唯一对不上号的就是没有发现你说的那具残缺尸体。”平原跳上来歉意说道。

平老汉看完身份证上的照片,摇了摇头:“昨晚的‘男鬼’不是他,月亮底下爹瞧的真切,他的年龄顶多也就四十来岁的样子,相貌也是截然不同。”

日升三竿,已经快要到中午了。

“要不要去县局报案?”平老汉问。

平原思索道:“爹,古墓是空的,也没有尸首,去报案说什么呢?说发现‘鬼魂’谋杀弃尸么?我看咱们还是掩埋好墓穴先回家吃饭,这事儿需要好好的琢磨琢磨再说。”

墓穴填平后,两人扛起锄头和铁锨朝山下走去,拐过山垭就看得到自家的那个村庄了,远处田埂上走着三三两两收工的农民,他们都是回去歇晌吃午饭的。

回到自个家中,见灶房里已经升起了浓浓的炊烟,孩子平日里住在城内很少回来,今日平大妈特意做了水煮鱼给儿子打牙祭。

吃饭时,老伴儿仍旧不忘数落着平老汉:“昨晚你爹像是丢了魂儿似的跑回家,还什么男鬼女鬼小猪鬼,我看他是脑壳坏了。”

平原一面吃饭,心里寻思着此事儿十分的蹊跷,老爹并非是空穴来风,那张机票和身份证说明昨晚蟠龙山上的是人而不是鬼,名叫魏六禅,来自京城。

平老汉默默的瞅着桌上的饭菜没有动筷,口中嗫嚅着什么,两只眼睛有些发直,他还沉浸在昨晚的震惊之中。

“爹,这件事儿先不要报案,也别对外人讲起,我下午先要调查一下这个名叫魏六禅的人。”平原叮嘱道,看来这事若不弄个水落石出的话,老爹的精神状态就难以恢复。

下午回到法院后,平原即刻给京城的同学徐华声打了电话,此人是他在政法大学读书时的同学,广东客家人,聪明机智,不但学业名列前茅,就连军体科目也都拿第一,毕业后分配在公安部刑侦局工作。

“华声,我是平原”寒暄了几句后,平原要求其帮忙查一下魏六禅这个人,并告知其身份证号码和那张机票单号,“没错,地址是东城区景山前街4号。”

“这是个什么案件?”徐华声问。

“还只是一条线索而已。”平原回答说。

他锁好办公桌,走出了阆中法院大门,直接奔蟠龙山而去。

魏六禅尽管与老爹昨晚所见之人相貌不同,但其毕竟是唯一的怀疑对象。他昨天早上七点十分乘坐首都机场飞往成都的航班,最迟中午前抵达,然后乘汽车来阆中,路程大约不足三百公里,傍晚便应该到了。若是依老爹所见,一个外乡人人生地不熟,能够先登上蟠龙山找到那座古墓,然后掘开墓穴再去杀人弃尸并加以掩埋,算下来这时间可是够紧张的了。所以此事必是预谋在先或是此人非常熟悉当地的情况,也许那个名叫可儿的年轻女子就是本地人,但农村里戴眼镜的妇女可是不多见。

还有,那女人怀抱着小猪崽儿,绝对不可能是远道而来的。

虽然老爹看见的那具半拉脑袋死尸不翼而飞,但那条涤纶裤子和黑色皮鞋则是真实存在的。

距蟠龙山古墓最近的就是自个家的村庄了,昨夜之人老爹并不认得,因此绝非本村人。除此之外,距离较近的是松林堂,那是一个小自然村,大约只有十余户人家,打听起来应该比较容易,想到此,平原出了阆中城直奔松林堂而去。

古蜀道旁,松柏苍翠,一潭碧水,林间隐约露出茅屋的檐角,村中偶尔闻见几声犬吠,松林堂的确是一个恬静自然的所在。

平原走进村子,掏出魏六禅的身份证挨个农户问过去,让那些在家里做杂事儿的婆娘们仔细的辨认,但都说从未见过。他继续询问着,最后来到了一户人家,门口蹲着一只大笨狗,正是卖八眉猪崽儿给何哲人的那家农户。

农妇正在院子里喂猪,见有客人进院忙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热情的打起了招呼。

“我是县法院的,请问大嫂可曾见过此人?”平原问道。

那农妇看了看身份证上的照片,然后摇了摇头。

看来这村子没戏了,平原沮丧的想着,他的目光落在了猪圈里,一窝白白胖胖的小猪崽儿正挤在一起吃奶,老母猪“哼哼唧唧”的十分悠闲惬意。

“大嫂,你养的这种白毛猪是什么品种?”平原不经意的问道。

“这是杂交的长白猪,长得可快了,就是贪吃,现在所有人家都养这种猪了。”农妇笑吟吟的答道。

“黑猪呢?”

农妇摇摇头:“早就淘汰了。”

“一只都没有了么?”

“没有。”农妇想了想,肯定的回答道。

“不对,还有一只小黑猪崽儿。”这时,一个稚气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冒了出来。

平原心中一凛,急忙回头望去,院门口站着两个七八岁背着书包的小男孩儿,像是刚刚放学归来。

“你说还有一只黑色的小猪崽儿?”平原赶紧追问道。

“是啊,前天在山上捉的,牠把给祖宗上供的鸡和肉都给偷吃了。”小男孩儿认真的说着。

此刻,农妇的面容微微一红,瞪了孩子们一眼。

“那猪崽儿现在哪儿?”平原急切的问。

“爹和娘给卖了。”小孩子一脸惋惜的模样。

平原询问的目光重又回到农妇的身上。

“嗯,是这样,”农妇不好意思的解释着,“那只猪崽儿偷吃了祭祀的供品,抓住后卖给了老何。”

“老何?”

“是个鳏居的老头,一个人住在黑水潭边的那幢老宅子里。”农妇解释说。

平原疑惑着皱皱眉头,方才自己一路寻访过来没见什么老宅,看来肯定是漏过了。

“我带你去。”两孩子自告奋勇。

黑水潭边的松林很是茂密,掩映着一座青砖老宅,年代久远,给人一种恍若隔世之感。

老宅门廊下,厚重的两扇木门紧闭着,上面挂着一只大号的铁锁。

“‘老棺材瓤儿’总是在家的呀,怎么锁门了呢?”两孩子面面相觑。

平原等候了片刻,仍不见屋主人踪影,无奈只得先返回城里,傍晚下班前,他走进了阆中县法院。

“喂,华声么?我是平原,托你的事儿打探清楚了么?”

“这个魏六禅可是有点问题哦”电话里徐华声停顿了下,然后问道,“你可知道东城区景山前街4号是什么地方吗?”

“怎么了?”平原颇为诧异。

“那是故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