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年2月底起,我的收藏品里面,永远的多了一张过期的火车票。重庆到吉首,卧铺。
这件事要从8年的年底说起了,8年的时候,因为工作太忙的关系,临近年底的时候我原本说是要打算给自己来个小小的假期,关掉手机,什么也别去管,也不让除了家人外的其他人找到我,因为工作起来我们是有很高风险的,眼看着要过年,谁都不希望在这个档口出个什么乱子。我也同样是如此,于是听了彩姐的话,那段日子,关掉了手机。
不过我觉得我算是一个有些闲不住的人,平常有单子的时候我常常会觉得每一天都非常迅速的过去了,正当自己闲下来,却没有选择用其他方式来填充空闲的时间时,上网就成了我在无聊的时候打发时间的最好方式。那期间,我刚买了一个新手机,但是由于并不怎么会玩,因为那是我接触的第一代按键机朝着触屏机跨越的第一个产品,电视里的广告铺天盖地,还号称用的最新的s6系统,一向对这些很有兴趣去研究的我,硬是托朋友从马来西亚给我弄了一台回来,谁叫那时候大陆地区还买不到呢?由于比较跨越,很多都弄不明白,也就加了个qq群,里边全是这款机器的发烧友,也都无一例外的是从海外或香港买回来的。也正是在这个qq群里,我认识了一个人。如果没有他,我将永远不会得到这个票根,也就永远没有机会了解这背后的故事。
他叫做莽子,是一名火车站的辈。
莽子这个名称,在川渝地区,基本上是用来形容两类人,一种就是智力发育有些与社会大流脱节,而导致他们常常反应较慢,或是办事欠缺考虑,以至于会惹上麻烦或闯祸的人。另一种则是,长得非常大个,看上去非常魁梧,重庆话说“莽歹歹”的,就是指的这种。莽子告诉我,他原本姓唐,是四川遂宁人,几年前因为高考失误,结果考来了重庆渝北区一所民办大学,混了三年日子也没学个什么本事,毕业后出去找工作到处都不要他,于是他便在当时的重庆五里店附近一个望江的小区做了辈,做了几年,就辞职了,由于受过专业训练,也拿到了保全人员从业资格证,于是他跳槽,去了火车站当辈。
我还记得我起初在qq群里第一次跟他交谈的时候,他便毫无保留的把他的这些信息给说了出来。虽然在很多人眼里,所谓的辈只不过是用户来混淆警察和城管的一类人,身份相对那些自以为是的人们,似乎要低一些。不过他告诉我,他喜欢这份工作,因为每天要看到不同的各种人,他可以呆在一个角落,想象他们身上发生的故事。
说起火车站,以前人们往往会说菜园坝,而现在的菜园坝火车站几乎与扒手小偷和黑车联系在了一起,莽子告诉我,他是在重庆北站,也就是龙头寺火车站。作为重庆的一座高规格的火车站,龙头寺的名号随之而响亮起来。龙头寺原本是一座古刹,但是由于火车站的关系,人们似乎都忘记了这座寺庙原本存在的事实。这座庙是建于明朝明武宗正德元年,相传是当时有以为高僧大德游历到了这里,在附近的山巅上俯瞰这一片土地,发现其形状极像是一条盘旋的巨龙,从龙尾到龙身,再到龙头,龙头的地方有许多参天古树,恰似龙眉,高僧一看这绝对是块风水宝地,于是就报告朝廷,拨款修建了寺庙,因为寺庙坐落的位置恰好是在高僧看到的“龙”的龙头上,于是起名,龙头寺。几百年来,这座寺庙名气虽然比不上华岩寺罗汉寺等,但是在汉传佛教特别是祈福求雨的庙子里,占据着重要的地位。在陪都时期,即便是出家人心怀天下忧虑苍生,但是他们还是选择了离开寺庙,归田逃难。于是庙子一度空了出来,老蒋是个聪明人,看见那地方是个宝地,于是就把自己的“国民政府政治部”设立在了龙头寺的佛堂里。妄图借宝地的运气,政而得治天下。但是和现在大多数老旧玩意一样,龙头寺在大炼钢时期,由于当时的政治环境,大家一味地在追求产量效益,龙头寺遭到大规模的破坏,老根基所剩无几。也就荒废了,仅存一个地名,直到1993年的时候,当地的一些农民在挖地的时候,在这里挖到了很多尊佛像,这才又开始修庙供奉,如今的龙头寺寺庙,始建于25年,总共有7名僧人,住持是觉常法师。
所以当我们把龙头寺火车站当作重庆的其中一张名片打响全国的时候,却几乎没有人来追忆这个地方的由来。
莽子在龙头寺火车站当辈,他告诉我,平常主要的工作就是在各个关键的地方巡逻,有时候会配合驻点民警查处违法犯罪,也会帮着旅客们寻找站台和安检等。总的来说,他是一群普通人里面的普通人,换下那身看上去有点想警察制服的服装,他就立刻淹没在了龙头寺车站的漫漫人海里。
那天qq群的消息忽然响起,我看他找我,接着就跟他私聊,他对我说有事情请我帮忙分析分析,我说什么事因为我在那个群里一向宣称的身份都是一个普通上班族,直到他告诉我,他撞见鬼了,要我帮他分析下,要我看看鬼是不是安心去了。起初我告诉他你可能找错人了,我不懂这个,然后他先是发来一串省略号,接着对我说,哥,你忘了那次聚会你跟我说的话了。我才猛然想起不久前我们一起参加群里聚会那次,我喝醉了,我至记得我搭着莽子的肩说了很多话,但是我实在是不记得我有告诉过他我是一个职业猎鬼人。眼看抵赖已经没有用了,我只能承认并问他有什么我能为他效劳的。他说咱们出来谈谈吧,我要给你看一样东西。
约在观音桥附近的一家国际连锁快餐店里,见面后因为是比较熟识的朋友,也就省去了很多客套的招呼。他坐在我对面,直接从口袋里拿出了钱夹,我正高兴他打算给我点辛苦费当作我肯承认身份并帮助他的酬劳,他却在他包里,拿出一张新崭崭的火车票来。我接过来一看,是从重庆北开往湖南吉首的卧铺车票,但是我不明白他把票给我的意思,莫非是要我跟他一起去吉首浪漫旅游一次?他告诉我,这张票是他帮一个老奶奶买的。他起初没有意识到,那个老奶奶是个鬼魂,后来发现了才开始觉得有些害怕,希望我帮他分析下,看看自己现在身边还跟着那个鬼没有。
我摸出罗盘,把那张车票放在上面仔细比对,发现有非常轻微的灵异反应,于是我告诉莽子,是有的,但是已经是没有任何危害了,不用担心。并且我请他告诉我一下这件事情的经过。他对我说,上个礼拜的时候,恰好他申请了休息年假,就打算会遂宁老家去休息几天,但是那天晚上回辈休息室收拾东西的时候,他远远就望见一个身穿蓝色布棉袄的老奶奶,正坐在距离售票大厅5米元的石头凳子上呜咽哭泣。莽子说他这人虽然混的不怎么样,但是自己好歹是个热心肠的人,而且自己身为这个地方的保全人员,看到群众有困难,即便是自己真的帮不上什么忙,也没办法看着一个老人在那哭而无动于衷。于是他就走过去问那个老奶奶是遇到什么事让她这么伤心。老实说,对他的这幅心肠,我还是非常敬佩的,莽子只是一个非常普通的辈人员,却能有这样的情操,实在难得。莽子说,当时他问了很多次,那个老奶奶始终不回答他,甚至不抬头看一眼。他有些着急,但是又没有办法自己丢下老婆婆走掉,于是就走去大厅里,找来另一个辈同事,希望那个同事能够帮忙把老奶奶带到室内好好问问,能帮则帮。但是当他带着他的同事再次回去先前遇到老***地方的时候,那个老奶奶却不见了,也没有在现场遗留下什么东西,一个活生生的人似乎就这么突然消失了一样。他的同事笑话他,说他肯定看花了眼,要不就是最近工作强度大了,疲劳而产生了幻觉。他解释了几句发现没人相信他也就不解释了。寻思这赶紧把东西收拾了去汽车站坐车吧,因为似乎是没有直接到遂宁的火车。却在转角要进休息室的巷子里,发现之前那个老奶奶,坐在他们休息区门前的台阶上,不过这一次没有哭泣了,而是双手平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然后歪着脖子面无表情的看着莽子。
我对莽子说,这么怪异的事情,你竟然都没有意识到她是一个鬼吗?他说他当时还真是没有这么想,看到那个老***时候,他还是问那个老奶奶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这会又跑到这里来了,那个老奶奶说,她想要回家乡,但是身上没有钱,买不了车票。她说她儿子死了,她要去找她的儿子,说完又接着哭了起来。莽子告诉我,他从小是在单亲家庭的环境下长大的,他的母亲在他非常年幼的时候就已经去世了,而且自己的父亲也是个断腿的残疾人,于是从小到大,他都始终把自己要求得非常严格,高考失误的那次,他原本有机会再复习重考一年,但是他决定不要那么做,因为这样的话就会把自己赚钱养家的日子延缓一年,所以他还是直接来了重庆,想着早点毕业后找个工作,也好给家里补贴点家用,自己的父亲也不用天天拖着断腿,在外边给别人擦皮鞋了。他还说,自己虽然当的是一个辈,但是作为这种窗口单位的辈,他们的收入以及福利待遇什么的都还是不错的,并不会比一些一般的白领收入低,低的无非就是那些虚无的所谓社会地位罢了。所以当他听说那个老婆婆是因为儿子去世了,想要回家看儿子但是身上没有钱买车票的时候,他非常能够理解那种失去亲人的痛苦,心肠一软,就决定帮助老婆婆买一张车票,自己想着一张车票也不会花多少钱,就当是做个好事吧。于是当下他就跟老奶奶说,没事,我帮你买车票,奶奶你去哪里?那个老婆婆告诉他,凤凰。
莽子在火车站工作了这么长时间,所以他是知道到凤凰是没有直达车的,要么坐到吉首,要么坐到铜仁,然后再转汽车过去,于是他先带着老奶奶在小卖部买了写吃的和水果,在买车票的时候,他突然想到要是这个婆婆下车不知道怎么走怎么办,于是咬咬牙,把心一横,给自己也买了一张车票。在那个买火车票还暂时不需要实名制的时候,一个人买上两张票,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他决定亲自送老奶奶过去。
重庆到吉首的车是深夜里发车的,莽子告诉我,他直到检票员看他拿着两张票,还告诉他只需要一张就够了的时候,他也依旧没有察觉到自己这次帮助的根本不是个人,上车后,他为了照顾好老人,就自己睡了中铺,方便老人起身坐下,让老人睡下铺,他给老奶奶铺好床以后,就招呼老奶奶睡觉,因为第二天上午车就会到达吉首市。因为这期间他们所在的那个格子间里就只有他跟老奶奶俩人在,没有别的旅客,他也累了,招呼好奶奶以后,自己也睡了。
不过他告诉我,睡到半夜他醒来,从上铺伸出头张望下铺的老奶奶,害怕她掉地上或没盖好之类的,却在伸头望的时候,发现那个老婆婆站在自己的床上,因为空间没有那么高,就佝偻着背,莽子那时候也只能看见她的背影。他的确觉得这一幕非常奇怪,但是依旧没有扯到鬼上边,就叫那个奶奶说站着多危险怎么不睡下来呢?
这时候,那个老奶奶回头望着他,原本没有表情的脸,开始哭泣,而且伴随着哭泣,老***脸像是融化的橡皮泥一样,开始变形。当时莽子吓得使劲朝着后边一靠,顺手抓起自己的包挡在身前,此刻他才意识到大概这个老奶奶压根就不是个人,他提防着那个奶奶爬上来,心里正犹豫自己要不要就这么跑掉,回头看车厢车窗玻璃的反光,却发现他的下铺空荡荡的,只有一床被子。
他说,起初他以为,如果真是鬼,那么此刻看不到了也就算了,自己还是赶紧起身,收好东西下一站就下了吧。就在他穿好衣服,拿起背包跳下床的时候,一个苍老的声音从他的脖子后面传来,问他,你去哪?他转头一看,先前凭空消失的老奶奶,正规规矩矩盖着被子躺在床上。
不过这次,躺的却是他之前睡的上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