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瞎子和昆仑摩勒两人,向下落了不到数尺,正巧石壁上有株横生在岩缝里的古松,两架挂在一起的竹梯被松树拦住,“蜈蚣挂山梯”都用特殊竹筒制成,韧性奇佳,两人各自抓住一端,被悬吊在了半空,两架竹梯顿时被下坠的重力扯成了一张弯弓,颤颤微微之际,两人身体就象是天枰般摇摇晃晃地一起一落,四条腿在深涧流云中凭空乱蹬,想踩到山壁上凹凸不平的地方将身体稳住,但山壁上都是绿苔,一踩就滑出一条印痕,石屑绿苔纷纷掉落,情况危险到了极点。
不等二人再有动作,陈瞎子的竹梯前端百子勾就吃不住力,一声闷响折为两断,哑巴虽还挂在松树上,可陈瞎子却再次向下跌落,这回再无遮拦,耳畔只闻得呼呼风响,脑中“嗡”地一声,在一瞬间变成了空白,但陈瞎子自小下了二十年苦功,练就了一身以南派腰马为根基的轻功,在这种千钧一发的危急时刻,那二十年苦功终于显示了作用。
他下坠的过程中看到两侧山壁岩面间的空隙越来越窄,“瓶山”上的这道大裂隙马上就要到底了,好在面临奇险,心中还未乱得失去理智,非常清楚如果此刻再有迟疑,脑袋就先撞到石头上了,他身在半空中将全身力量灌注于腰腿之间,把始终紧紧握在手中的“蜈蚣挂山梯”猛地打了个横,随着一阵竹子摩擦岩石的刺耳声响反复激荡,“蜈蚣挂山梯”用它的长度和韧性,硬生生横卡在了收拢的两道山壁之间。
陈瞎子吊在竹梯下边,感觉天旋地转,双手都被破损的竹坯割出了许多口子,加上刚才把“蜈蚣挂山梯”横甩之际,把胳膊挫了一下,差点没掉环儿,这时候好象两条胳膊已经和身子离骨了,除了一阵阵发麻,竟然完全不觉得疼。
这架“蜈蚣挂山梯”已经发挥了它自身数倍以上的功效,此刻已是强孥之末,他的身子再多悬一会儿,梯子非断不可。于是赶紧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攀回梯子,附近只有一块很小的凸岩可以立足,想也没想就立刻站了上去,张开双臂,平贴在冷冰冰的岩壁上,心中狂念了数遍:“祖师爷显灵。”
陈瞎子缓了片刻,心神稍定,看了看前后左右,心想自己现在这是在哪?上下左右全是白朦朦的雾气,前后两侧是陡峭的山壁,下面还远远没到底,但看石山裂缝的走势,少说下面还有十余丈深才能合陇,由于上行下行之时,为求岩缝松石的缝隙挂山而行,并不一定是直上直下的方向,这回落下来却已远远偏离了那座古墓里的大殿。
山底的空气还有几分阴寒潮冷,石壁上尽是湿滑的绿苔,据他估计距离大岩缝底部还有十多丈的高度,而且白雾中的能见距离只有十余步,纵有夜眼也看不清下面的地形,拿鼻子一嗅,闻到古墓中燃烧的味道,算是知道了大致的方位,是离此十余丈开外,估摸这处山缝的最底下,不是乱石便是更窄的缝隙,跳下去等于是自己找死,最要命的是“蜈蚣挂山梯”已经快散了,无法再用。
陈瞎子又向上望了望,在这深缝里根本不见天日,而且这里边还不太陇音,无法大声喊叫通知哑巴等人,上边的人望下喊他也听不到,绝壁上那唯一可以容身的凸岩又窄又陡,必须张开身体帖在山壁上才能立足,刚站了一会儿便已腿脚发酸,暗道不妙,就算有手下前来救应,等他们一步步攀到这里,黄瓜菜也都凉了。
陈瞎子心中有数,如今已入绝境,自己最多能维持这个姿势在山壁上站一盏茶的功夫,到时候腿一软,就得一头栽到最底下去,在摔死之前自己可以有两个选择,第一是苦等救援,但远水不解近渴,不能全指望其余盗众能及时找到自己,另外便是凭着自己的身手,找到能攀爬的地方,攀岩下到大裂缝的底部,看看两侧有没有路可以出山。
稍一思量,他便已想明白了,要想活命还得靠自己,而且时间拖得越久越为不利,强忍着腰腿拉抻着的酸麻,望着附近的山岩,想找下一个立足点,以便能逐步下到底部,但雾气太浓,稍远处全笼在雾中,只是在左侧的斜下方,白雾中若隐若现有个阴影,细加辨认,那东西象是长在山壁上的一株歪脖子松树。
陈瞎子为了确定那里是否承得住他,先抠下一块碎石扔将过去,石头打在树干上传出“啪”的一声响,然后石头又滚落下去,隔了许久才传上来石头落地的声音,复又掐算了一下距离,悬在半空不能助跑,直接跳过去的把握不大,但除了那雾中的歪脖子松树之外,四周都是近乎直上直下的山壁,再无其余的地方可以落脚,手脚已经愈发酸麻,再耗上片刻必死无疑。
由于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陈瞎子的腿已经开始打哆嗦了,他咬了咬牙,决定孤注一掷跳到那株歪脖子松树上,闭上眼睛让自己尽量放松一点,拟定先一步蹿出,踩到那架横卡在山隙间的“蜈蚣挂山梯”上,再跃向最远处的歪脖子松,这样是最为稳妥的,但前提是“蜈蚣挂山梯”还经得住他一踏之力。
体力和时间都不允许他再多想了,陈瞎子把生死二字置之度外,深深吸一口气,双手在壁上轻轻一撑,横着一步跨了出去,飞身提气踏向了“蜈蚣挂山梯”,这一下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拿自己的生命做乾坤一掷,决定生死的一步就在这瞬息之间跃了出去。
脚掌刚踩到竹梯,立刻猛地向下一沉,竹梯被踏成了一张弯弓,仅存的韧性把陈瞎子弹了起来,随后“蜈蚣挂山梯”喀嚓一声从中断开,落进了乱云迷雾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