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那一弹之力,他口中呼啸一声,全身凌空跃向云中的歪脖子松树,他已竭尽所能,尽量猫腰弓身,双臂展开,耳边气流呼呼作响,整个人象是一只大鸟般落向斜下方的古松,可就在他将要落地还没落地的那一瞬间,随着距离越来越近,雾中的古松也越来越清晰,但他看那乱云间的松树黑呼呼在微微颤动,好象根本不是什么松树。
陈瞎子心中大惊,但身体已经落下,他就是大罗金仙也不可能中途转折,还没等他看明白那原本以为是歪脖子松的东西是什么,双脚便已踏到一处好似枯树皮的地方,身体也随即被下落的力道惯倒在地。
大裂缝越往深处越光线越暗,而且底部白雾更浓,陈瞎子刚刚着地,还立足未稳,只见落足之处,是一层层黝黑发亮的甲壳,竟象一只大蜈蚣的脑壳,没来得及再看,眼前就是一花,“轰隆”一声腾云驾雾般迅速升向天空。
巨大冲击惯性使陈瞎子一个踉跄,哪里还顾得上看脚下的是什么东西,他手底下当真了得,双手死死扒住能着手的地方,面前百丈高的陡峭山壁飞快地在眼前晃过,身体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托了起来,穿破云雾,越升越高。
山巅上的群盗正自望眼欲穿,正这时候,忽听下方山壁象开了锅似的“哗啦啦哗啦啦”一阵乱响,这几百号人都被突如其来的剧烈响声所慑,挤到崖边望下一张,都惊得张大了嘴,简直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只见山隙深处的乱云浓雾,被一团黑气冲得四散,一条一丈许长的大蜈蚣,从谷底飞快地爬了上来,这大蜈蚣以扁平之环节合成二十二节,头定乌黑,第一节呈黄褐色,其余各节背面深蓝色,腹面暗黄,每节有足五对,生口边者变为鳃脚,钩爪锐利灵动。
最奇的是这蜈蚣背生六翅,三对翅膀都是透明的,犹如蜻蜓翼翅也似,全身冒着黑气,背脊上从头到尾有条明显的红痕,百余只步足分列两侧,须爪皆动,抓挠着近乎垂直的绝壁,恰似一条黑龙般轰隆隆游走而上。
更令人众人意想不到的是六翅蜈蚣头上还坠着个人,那人身着青袍,背有鸽笼,臂上系了条朱砂绫子,衣襟红绫“呼烈烈”地随风飘动,不是旁人,正是卸岭盗魁陈瞎子,他抓着大蜈蚣头上的一对腭牙拼命扯动,大蜈蚣显然是受了惊,从深涧里卷着一阵黑风,沿着陡峭的绝壁冲上山巅。
这蜈蚣在性喜阴亮,在白昼间潜伏在阴湿的谷底,有阳光的时候轻易不肯现身,谁知被陈瞎子误打误撞,竟然跳到了它的头顶,顿时惊得它蹿上山巅,竟也忘了吐毒,到得绝壁尽处,猛地鞠起腰来,首尾着力,一跳便有十余丈高。
留在山巅的盗众里面,也不乏见多识广的,但无论如何没料到从几百丈深的山缝中,会蹿出这么大一条蜈蚣,凡是蜈蚣之属,均以步足多少判定习性猛恶,混乱中来不及细数,但这蜈蚣的步足之多,足以到让人头皮发麻发乍的程度,而且老蜈蚣活上百年才能生出一对翅来,它竟有六翼,这得有多大道行?
卸岭群盗,以工兵营和手枪连的军卒都带得有枪,可见了这蜈蚣的声势都自骇得呆了,发一声喊,四下里散开躲避,谁也没顾得上开枪,不过如此一来,倒是救了陈瞎子的性命,否则乱枪齐发,他就不免被射成筛子。
可眼下陈瞎子的境地也好不到哪去,他被这蜈蚣向上迅速爬行蹿出的力量扯动,身体如同一只毫无重量的纸鸢,但知道一放手就得摔成肉饼,忽然阳光耀眼,蜈蚣竟是离开崖壁跃在了空中,它那三对翅膀只是摆设,从谷底狂冲上天,全借着受惊后乱蹿而形成的一股巨大冲击力,见天光明亮,哪里还肯停留,在半空中一个转折,便摆头甩尾地落了下去,掉头遁入深涧,将一名攀在岩壁上的盗伙撞下了深涧,瞬时之间就隐没进乱云之中,随着一阵爆炒盐豆般的抓挠墙壁之声止歇,六翅蜈蚣就此不见了踪影。
陈瞎子被这六翅大蜈蚣下落时从头顶甩落,翻着筋斗跌落在山巅的一株大树树冠上,好在那树枝繁叶茂,并未伤到筋骨,即使这样,也觉全身疼得彻骨,摔了个“一佛升天,二佛出世”,脑袋里七昏八素的,全然不知天上地下。
罗老歪见那大蜈蚣遁入云深处,这才掏出枪来射杀了几名逃兵,收拢住部队,赶过去将陈瞎子从树上抬了下来,此时哑巴昆仑摩勒等人也爬上山巅,众人惦记首领安危,都凑过来看陈瞎子的死活。
罗老歪连着呼唤了数声,陈瞎子紧闭的双眼方才睁开,“啊”了一声,疼得倒吸几口凉气,刚才从下到上,又从上到下,几个来回下来,头都晕到家了,眼前金星乱冒,看什么东西都是重影的,缓了半天才怔怔地对罗老歪说:“罗帅啊……你怎么长了俩脑袋?”
罗老歪通过盗墓大发横财扩充军备的计划全指望着陈瞎子,此时见他无恙,自是不胜之喜,而且刚才人人亲眼目睹,陈瞎子站在蜈蚣头上飞至半空,又自毫发无损地逃脱险境,那岂是寻常之辈能做到的?众人都赞叹道:“陈总把头,不愧是绿林道上的总瓢把子,真有通天的手段,今日亲眼得见,实令我等心服口服,愿誓死追随左右……”
陈瞎子惊魂未定,但卸岭魁首的风度却不能失了,勉强咧嘴笑了一笑,哆哆嗦嗦地抱拳说道:“承让、承上,英雄身后是英雄,好汉身边有好汉,若不是众弟兄义气深重,肯出死力舍命相助,就算陈某人有三头六臂,恐怕也活不到现在了。”
说着话陈瞎子就想挣扎着站起身来,可才发现两条腿象面条般发软,躯壳中“三魂飘扬、七魄飞荡”,又哪里站得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