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民们听说这位中国赤脚神医能捉蛊虫,无不惊讶,高举着火把,拥挤近前探着头观看。
寒生自怀里掏出布包,取出一根纤细的银针,让人抱过一名女婴来,轻轻的扒拉开她的一只耳朵,瞬间发动“伏尸魄”,蝇眼骤睁,从婴儿的外耳道望进去……果然,在中耳鼓膜的前面,有一团白色的茧状物,已经完全阻塞了耳道。
寒生轻轻的将银针伸了进去,缓缓刺入白色的茧子内,他看见那物蓦地蠕动了一下,仿佛感觉到了疼痛似的。他继续的进针,手中微微感觉到茧子内有某种生物奋力揪住针头,并且使劲儿的在向外推,寒生顺势捻动银针,并缓缓的往外拉,一点点的将白茧子拖出了耳道,随即将银针头凑上身旁的火把之上,“吱”的一声,茧子内发出一声尖细的惨叫,一股青烟冒起,瞬间便化为了灰烬。
山民们紧张的盯着,连大气儿都不敢出。
寒生接着又翻开女婴的另一只耳朵,同样的从耳道内拽出一团白茧子,将其烧掉了。
女婴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妈妈……”口中发出了亲昵的呼唤声……
蓦地,周围爆发出了一阵欢呼声,火光映照着山民们激动的神情,妇女们抽抽搭搭的哭泣了起来。
那孩子的母亲紧紧地搂住自己的女儿,眼泪扑簌簌的滚落下来。
“神医啊,中国的赤脚神医……”人们亢奋的喊叫起来。
颂长老与其他的降头师们面面相觑,表情异常的尴尬。
不多时间,寒生为这23名女婴一一取出“幽田虱蛊”,最后的一个白茧子没有立即烧死,而是撂在掌心里,轻轻的剥开白茧,露出一只白森森如黄豆般大小椭圆形的虱子来。
那只蛊虱惊恐的望着四周的火光,浑身七节的肢体在瑟瑟发抖,十四个气孔呼搭呼搭的喘着粗气,分叉的尾部分泌着一滴亮晶晶的粘液,小而尖利的口器戳来戳去,徒劳的想要刺穿寒生掌上的老茧。
“这些都是母虱,叮咬婴儿的外耳道,将蛊毒注入中耳鼓室,影响脑干神经令宿主昏睡,血液循环紊乱,绝脾气,乱脉象。还好,目前尚未破茧,如破茧就要产卵,八日后便孵化成虮,用不了多久,整个寨子里的人就都会发病了。”寒生解释说道。
“妈的!是什么人这么恶毒,竟敢在山寨里放蛊,要是被老子抓到的话,就活活烧死他!”头人愤怒的叫道。
“烧死他,烧死他……”山民们义愤填膺的发起喊来。
“嘿嘿嘿……”颂长老蓦地尖声狂笑起来,众人不解的望着他,人群顿时间安静了下来。
“谁放的蛊?婴儿分散在水傣山苗几个寨子里,谁会寻遍每一个山寨人家去逐个放蛊呢?很明显,放蛊的时间肯定是婴儿们聚齐在一起的时候,大家想想吧……”颂长老胸有成竹的说道。
山民们闻言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慢慢的将目光重新望向了汽车里的“野人山老妖”,并手持长刀猎枪移动脚步,慢慢的围拢了上去。
吉普车内,贾道长虽然已武功全失,形同废人,但还是紧紧地将老祖搂进怀中,护于胸前,怒目蔑视着杀气腾腾的山民们……
在他的身上,赫然的散发出一股中原江湖侠士的凛然豪气……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贾道长横眉冷对这些愚鲁的山民,口中竟然朗声吟诵起了文天祥的《正气歌》来,站在车门口的墨墨吃惊的望着师父,心想,那不是白毛乔老爷的话么?
山民们不识汉语,以为这老头子在念什么咒语,于是都止住了喧哗,片刻安静了下来。
“吱吱……”这时,寒生手掌中的那只虱蛊连连发出纤细而绝望的叫声,原来他在用银针不停地刺着虱蛊扭动着的躯体。
“哞……”一个沉闷苍老的声音蓦地响了起来,如老牛低吟一般。
众人顺着声音望去,发现却是来自颂长老长袍的口袋之内,于是俱自愕然不已。
此刻,寒生用银针刺一下虱蛊,发出来三两“吱吱”叫声,那颂长老衣袋内便“哞”的即时回应着。
头人惊讶的问颂长老:“长老,您的衣袋里……”
颂长老面红耳赤,急忙分辩道:“那是本长老养的蛊虫。”
“颂长老,你的蛊虫为什么与女婴们的‘幽田虱蛊’一唱一和的呢?”寒生说罢,将银针用力刺穿了虱蛊的胸部,那毒虫发出连连惨叫声。
“哞哞……”颂长老的衣袋里的蛊虫报以愤怒的狂吼。
“颂长老,请出示蛊虫给山民们瞧一瞧,怎么?怕漏出马脚,不敢么……”寒生微笑着说道。
阿明翻译完后,山民们也都怀疑起来了,目光齐聚颂长老。
无奈之下,颂长老只得将手伸进衣袋内,摸出一支小竹筒来,不情愿的拔出塞子一倒,他的掌心里赫然站立着一只白森森的巨型母虱!
这只母虱足有小鸡蛋一般大,面色苍老,脸上满是皱纹,遍生白色的汗毛,两只眼睛炯炯有神,挺着一根锋利的口器,怒目横视着山民们。它那七节的肢体上,每节生有一对气孔,鞭毛猎猎,圆滚滚的腹部,尾翼成M型,“哞”的一声长鸣,气孔全部张开,音质苍凉至极。
寒生蝇眼睁开,手指轻弹,将掌中的虱蛊凌空送出,稳稳的落在了颂长老的手中,那巨型母虱一把搂住小虱蛊,带毛的趸足亲昵的摩挲着它,一副母女款款情深的模样……
阿明随即明白了,立即用缅语高声叫道:“大家看清楚了吧?女婴耳朵中的虱蛊都是这只老虱子的幼虫,下蛊之人根本不是‘野人山老妖’,而是这位颂长老!”
山民们闻言顿时议论鼓噪了起来,连头人也压不住心头的怒火,厉声喝问道:“颂长老,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颂长老轻轻伸出一只手,止住喧哗,然后缓缓说道:“山民们稍安勿躁,待本长老详细解释与你们听……”
众人安静下来,四周鸦雀无声,唯闻松枝火把燃烧的轻微爆裂声,空气中充斥着松脂的香气。
“不错,虱蛊的确为本长老所下……”颂长老说道。
山民们顿时群情激愤起来,忿忿的喊叫起来:“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害我们的孩子?你这个暹罗恶魔……”
更有人高声喝骂道:“烧死他!烧死这个‘草蛊佬’!”
颂长老阴沉的一笑,嘿嘿说道:“本长老这么做,正是要救这些女婴……”
颂长老目光扫视着众人,最后落在了自己掌心上的虱蛊上,口中发出了意味深长的叹息,然后缓缓的说道:“你们瞧一瞧,这只老母虱对它的幼虫是多么的体贴和溺爱,体现了世间上万物共同具有的一种母爱。试问,这样充满爱心的虱子,它能去残害人类的女婴么?答案是,当然不能……”
山民们屏息静气的听着,不过越听越觉得有些糊涂了。
颂长老继续说道:“本长老在曼谷听说了胡康河谷出现了‘野人山老妖’为祸的事情,随即带领暹罗四大降头师赶来甘拜迪,准备除妖解救众女婴,来到此地才得知,已有几名汉人救出了孩子,并且生擒了老妖。但是,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本长老乃是暹罗首屈一指的皇家降头师,熟知东南亚所有的降头术,那些掳走已数年之久的女婴,既然被老妖下了‘阴婴降头’,因此她们体内的降头必定未除,而是潜伏在了大脑之中,七七四十九日之限,则必定发作而令女婴们统统变成痴呆……”
山民们面面相觑,半信半疑的交头接耳议论了起来。
“本长老扶危救困,决定出手相助,首先必须先让女婴们昏睡,然后捉住下降的‘野人山老妖’,再行解降还魂之术,最终让她们恢复为一个正常健康的孩子。所以,本长老便放开虱蛊,由身后的四位降头师分别悄悄去水傣和山苗寨中放蛊,钻入女婴的耳中,先令她们睡着,以方便下一步施展解降还魂之术。当然,此事先不能对孩子的父母明言,万一走漏风声而被老妖所知悉,收不回魂儿来,便将会前功尽弃了……”颂长老说罢,转脸对头人解释说道,“救人事大,本长老有礼数不周之处,还请头人和乡亲们多多谅解。”
头人闻言,颂长老所说的也不无道理,总之,他若专程从泰国赶来加害这些女婴的话,似乎有违常理,那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嗯……颂长老,如今孩子们都已经苏醒了,并且也认得自己的父母,好像魂儿还都在。您看,她们在七七四十九日之后,还会变成痴呆的么?”头人小心翼翼的问道。
“当然会!”颂长老断然说道,“人有天、地、命三魂,那老妖炼制‘阴婴降头’,必须收去天地二魂,唯留命魂在女婴体内,所以她们还是会叫父母的,但天地二魂若不收回来,她们届时免不了还是要痴呆的。”
“那可如何是好?”头人闻言急道。
“别怕,本长老现在就要与那‘野人山老妖’斗法,以暹罗最厉害的降头术击败她,迫使其释放婴儿的魂魄出来。”颂长老一身正气、掷地有声的说道。
“好,”头人转过身来,面对着山民们高声说道,“乡亲们,现在颂长老就要与‘野人山老妖’斗法,释放女婴们的魂儿,大家围好场子,燃起火堆……”
山民们闻言迅速的后退围出来一片空场地,并在中间生起了一堆篝火,然后各自握着长刀猎枪,站成一圈儿紧张的围观着。
四名降头师抬着竹滑竿走入场中,缓缓撂在了地上,颂长老端坐其上,手掌中托着那只老母虱和小虱蛊,口中高声说道:“呵呵,本长老已在此,那么就请‘野人山老妖’出场吧……”
山民们随即以长刀敲打着地面,纷纷鼓噪起来:“快出来!‘野人山老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