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谁去撒信?

孩子永远是天真的,他们的话,让我听着也忍不住有些感动,鼻子发酸,季北川感同身受,自然无法控制住情绪,所以她借口眼睛被沙子迷到了,进屋去了,她不想让孩子们看到她流眼泪。
见到这个状况,我也放下碗筷,跟着进屋了,想要安慰她一下。
进去之后,却才发现她居然是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在给两个小孩子喂奶粉。
当时见到这个场景,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心疼,总觉得她肩上的担子突然变得很重,重到有些窒息,她才十三岁,如此年少,却突然就要承担那么多苦涩,相比之下,我觉得自己简直就是活在天堂里。
小川,别哭了,日子还得过,都会过去的。我走上前,帮她抱着另外一个孩子,晃荡着哄着。
我没事的,你把小哑巴放下吧,他最乖了,从来不哭不闹的,季北川看着我道:你先去吃饭吧,吃完饭去睡会儿,折腾这么久了,再这么下去,人要吃不消的。
听到她的话,我不觉是看看怀里的怀里,禁不住又是一阵感叹。
有句话说得好,每一个孩子都是天使,都是上帝赐给父母的珍宝,奈何这个天使一出生就是聋哑儿,然后他的父母就把他丢掉了。
我不知道他的父母是如何忍心这样做的,但是,我却知道,这世上,似这样没人性,没责任心的父母,却是不在少数。
无论什么时候,孩子总是没错的,只有父母,才是真正的恶人。
我没有再出去吃饭,因为压根就吃不下。
我留在屋里,帮着季北川给小孩子喂奶粉,换尿布,直到把两个小家伙再次哄睡了,然后外面的院子里,孩子们也主动把碗筷洗好,桌子收拾好了,日头西斜,已经过了晌午,然后我们这才走出来。
出来之后,正看到爷爷蹲在大枣树,晒着太阳,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袋。
我走过去问爷爷是不是我回去,如果要回去的话,我就骑车子送他。
爷爷看了看我道:不着急,事儿还没完呢。
还有什么事儿?我有些好奇地看着老人家问道。
回头你就知道了,老人家不愿意多说,站起身,对季北川道:小川啊,我在去歇息下,回头你娘回来了,记得叫我。
爷爷您放心歇息,到时候我叫你。季北川点头道。
嗯,你们俩孩子也赶紧眯一会,晚上忙着呢,爷爷说完话,背着手,端着旱烟袋,走去后面的屋子里歇息去了。
这边,看着爷爷进屋去了,我和季北川对望一下,不知道为什么,竟是都有些莫名的尴尬和紧张。
一手哥哥,你也赶紧去睡会儿吧,我就在前头屋里睡了,要照看小哑巴他们。季北川看了看我,微微低头说道。
我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也走去后面房子里,找了个小床,躺下来准备睡一会。
或许是累极了,又刚吃了饭,脑袋晕乎乎的,躺下没片刻的时间,就已经睡着了。
然后,这一觉似乎并没能睡多久的时间,然后隐约之间就听到前头屋子里,似乎有人哭了,声音一高一低的,然后下意识地就醒了,跑到前头屋子里一看,才发现是陈玉回来了,胡奶奶也一起带回来了,然后桌子上放着一个黑乎乎的,黑布包着的坛子,上面贴着胡大爷的黑白照片,似乎是骨灰坛。
见到这个状况,我知道胡大爷已经火化了,现在骨灰也带回来了,接下来就是要办丧事了。
正在哭着的人是胡奶奶,老人家这会子似乎明白过来了,知道胡大爷不会再回来了,于是就蹲在墙角,一直抹着眼泪。
陈玉和季北川都在安慰她,爷爷不知道什么时候,竟是也已经起来了,此时正蹲在门口抽着旱烟袋。
好半天的时间,陈玉抹着眼泪走了出来,对爷爷道:刘大叔,我知道您是老神仙,今儿这事儿,不消说,只能劳烦一下您老人家,帮忙主主事,操办一下了。我毕竟是个女人家,很多抛头露面的应酬,不是很便当,也挪不开脸。
听到陈玉的话,爷爷点点头道:孩子,放心吧,我老人家没走,就是记着这个事情呢。这样吧,既然你开口了,那不消说,咱们现在就得忙活起来了。这头一条,得找一些帮忙的人手,想来胡老哥一辈子操劳,老兄弟应该不少,不知道有没有熟识一点的,可以请一些来。
听到爷爷的话,陈玉无奈地摇摇头道:哪有啊?胡大叔虽然一辈子积德行善,但是因为有这个孤儿院,哪还有人愿意跟他走得近?都怕散财啊。我虽然出来没多久,但是这个事情也多少知道一些。现在镇子上有专门办这个事情的饭店,只要出钱就行了,他们自己就开拖拉机送东西过来,里里外外全部都给操办了。他们惯常做这个的,路子也宽,吹哇呱的人也能找来。我准备去找他们来帮忙搭棚子做饭。
吹哇呱,是我们那个地方的方言,实际上说的就是在老人家丧事上奏乐的戏班子。早年的时候,这些班子,主要是吹唢呐、笙、箫、笛子什么的,偶尔有人在喜丧上唱唱花板,只是近些年,这些习惯渐渐改了,很多人家,老人去世了,请来的都是比较现代化的戏班子,电子琴、架子鼓,有专门的漂亮女人唱歌,然后村子里围着看,能热闹好几天。
但是,老人们,对这种新颖的形式,很不喜欢,感觉一点都不庄重,所以,很多时候,有人去世了,然后又是爷爷这种有经验的老人主事操办,还是会请专业一点的老班子来给唱唱戏。
那得花不少钱啊,听到陈玉的话,爷爷有些犹豫地说道。
刘大叔,您放心,钱我有,陈玉说话间,从兜里掏出一大叠钱,对爷爷道:这个都是胡大妈给我,不知道是老人家攒了多久才攒出来了。
我一看那钱,知道那是我卖镯子给胡奶奶的钱,估计是给胡大爷交了住院费之后,还剩下不少。
见到这个状况,爷爷点点头道:那好吧,那咱们分头行动,这些钱,你给我一张票子就行了,我去买点笔墨纸砚什么的,回头把里外的对子、白花什么的先挂上,你呢,就收拾一下,去请饭店的人,还有那吹哇呱的。
行,那这里就有劳大叔您了,陈玉点头道。
还有两个事儿,爷爷皱皱眉头道:棺材得有人去置办,顺便还要带一些纸人、花圈什么的回来。这也是一笔支出。买棺材这个事儿,你是女人家,不方便去,那地儿阴气重,我想让一手去办这个事情,你看怎么样?
行,我把钱给他,陈玉说话间,招手叫我过去,开始点钱,准备付给我。
陈阿姨,不用了,这钱我出了,放心吧,我肯定把事情办好。我对陈玉说道。
听到我的话,陈玉和爷爷都是有些好奇地看着我道:你哪来的钱?
你们别问了,总之我有,而且足足有余,不信你们看,我说话间,从兜里掏出一叠钱,那是我上次卖镯子私自扣下的中介费。
见到这个状况,爷爷有些疑惑地看了看我,我于是连忙解释这钱是别人赔给我的,然后我就把我被车子撞了的事情说了。
听了我的解释,爷爷这才放下心来,点点头道:回头我给你详细说说要买什么东西。
好,我点头退到一边,然后爷爷又对陈玉道:最后一个事儿,得有人去撒信。胡老哥平时肯定有来往的账本,找找看,然后再找个熟地面的人帮忙撒撒信,不然到时候没人来,可就不好了。
撒信,也是咱们那边的土话,其实意思就是送口信的人,但是送的口信不是其他东西,都是红白喜事的口信。老农村的人,不像现在,可以电话,那个时节,通信落后,都要传口信才行。
所谓的撒信,就是有人闺女出门,也就是出嫁,或者是儿子娶媳妇,或者是老人去世了,这些都是要办事儿的,要搭棚子,摆长席,请亲戚朋友来一起聚聚,一来是亲戚之间借此机会互相走动走动,增进感情,二来,坐席喝酒,那得出礼,所谓的礼,就是钱,也就是说,你来喝酒坐席,那得给钱,而且关系越近,给得越多,这叫什么,众人拾柴火焰高,老人去世了,大伙儿一起出钱帮忙操办地风光一点。
然后,两家人,互相之间关系比较近,彼此家里有事,都回去出礼坐席的,这就叫来往。有了这层来往,老农村的人才会承认你是亲戚,你是朋友,不然的话,对于不是很相熟的,若是有事儿求到头上了,别人大多会一句话把你顶回去。
咱家和你可没这个来往,你求错人了。就是这么一句话,很直白,很干脆,也很有用。感情、亲情,都是长年累月,一点点积累培养起来的。在老农村,有来往的亲戚朋友之间,只要对方出了事情,只要对方需要,那真的是可以倾囊相助的,完全不像现在的世态炎凉,人心轻浮,人情淡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