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胡奶奶的话,我和季北川都是一怔,连忙问胡奶奶道:胡奶奶,胡大爷不是中毒了,在病房里躺在吗?现在他老人家已经好了么?
听到我的话,胡奶奶看了看我,两眼出神地对我说道:对呀,就刚才啊,我出去解小手,刚回来到门口,看到你胡大爷跟我说外面天好,要陪我出来晒晒太阳,然后我们出来在这儿晒太阳,他和我说去街上转转,让我在这里等他,这都好半天了,咋还没回来呢?
胡奶奶的话不知道真假,但是保险起见,我还是让季北川先陪着胡奶奶,然后我赶紧跑到楼上的病房里看了一下,然后一看之下,发现病床上果然没有人,胡大爷真的不见了。
这个状况让我一阵疑惑,以为胡大爷真的醒过来了,然后就在这个当口,我正好看到那天给胡大爷治伤的那个医生,好像叫林冬尘的,于是就拉住他,问他有没有看到胡大爷在哪里。
听到我的话,那医生有些不爽地看了看我道:你是病人的亲属么?这个事情都不知道?早上天没亮的时候,老人家就病逝了,现在尸体已经存在太平间,等着送殡仪馆火化呢,你不知道这个事情么?
啊?听到这话,我立时有些愣住了,不觉是怔怔地站在那里,好半天都没能反应过来。
原来胡大爷早就走了,可是,为什么胡奶奶还说她刚才还见到了胡大爷呢?
当下我心里琢磨了一下,觉得唯一的可能就是胡奶奶伤心过度,出现幻觉了。
当下我有些失魂落魄地走到门口,看到季北川正在陪着胡奶奶说着话,然后见到我出来,季北川连忙抬眼向我看来,面带询问的神色。
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对她摇摇头,然后把她叫到一边,对她道:你要撑住了,胡大爷早上天还没亮的时候就已经走了,现在人已经进太平间了,等着送殡仪馆呢,胡奶奶估计是伤心过度,出现幻觉了。
听到我的话,季北川顿时愣在了那里,手里的篮子不觉是掉到了地上,里面装着的馒头和咸菜都滚了出来。
我连忙把篮子捡起来,扶着她的手臂,低声安慰她,而她却是背转身对着我,双手捂着小脸,肩头不停地抽动着,似乎在极力抑制自己的哭声。
季北川的样子真的让我很心疼,但是我站在那儿看着她,好半天的时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我知道,季北川此时定然是伤心极了,但是她为了不影响到胡奶奶的情绪,所以就在极力抑制自己的情绪,我不知道她这样会不会憋坏,但是我是真的感到很心疼。
然后,就在这个当口,医院侧面的一个小门里面,悠悠地走出来一个人影,然后我抬头一看,才发现是陈玉。
见到陈玉,我方才想起来,我和季北川都一心担心胡大爷,所以是把她给忘了。然后,这个时候,再看陈玉的样子,眼睛红红的,显然刚刚哭过,手里更是捏着几张单据,然后身上的裹着一件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破旧青布大褂,两条小腿还是光着,脚上的鞋子也都是泥土,整体感觉极为憔悴和落魄,特别是手臂上绑着一道黑纱,让我大约明白过来,怪不得胡奶奶一个人在医院门口晒太阳,没有去办理胡大爷的丧事手续,原来是陈玉去办理了。
陈玉出来的时候,季北川两手捂着眼睛,没有注意到她,但是陈玉出来之后,一眼就看到了季北川,随即她不觉是下意识地停下脚步,有些怔怔地看着季北川,好半天的时间,才缓缓地走过来,下意识地喊道:小川?
听到陈玉的声音,季北川也是全身一震,随即抬眼看到陈玉,然后这个一直在压抑着自己的悲伤心情,一直坚强而勤劳的女孩子,这一刻,在她的亲生娘亲面前,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不觉是哇一声大哭了出来,飞身扑过去,和陈玉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妈季北川只喊出了一个字,尔后就已经再也说不出话来,只是紧紧抱着陈玉,拼命地哭着,似乎要把这些日子一直都压制的情绪都一次性发泄出来一般。
陈玉紧紧抱着季北川,也是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我静静地站在那儿看着她们,一时间鼻子酸酸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但是我还是侧首偷偷擦掉了,深吸几口气,尽量抑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嘿嘿,陈玉,小川,哎呀呀,你们娘俩儿,没事哭啥啊?这个时候,胡奶奶笑眯眯地走了过来,拉拉季北川的手道:好孩子,快别哭了,跟我去找你大爷去,你看看,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这么没数,说是去街上逛逛,结果就把我一个人撂这儿了,也不来找我了。嗨,这年纪大了啊,记性就是不好,我看他是把我给忘了
胡奶奶不说这话还好,一说之下,季北川哭得更厉害了,整个身体几乎都抽抽了,最后几乎连气都喘不过来了。
陈玉也是哭得泪人一般,但是毕竟现在她算是主心骨,不能这么任由这一老一少持续闹下去,随即不觉是抹抹眼泪,安慰了季北川几句,发现压根安慰不了,无奈之下,只能抬眼向我看来,满脸求助的神情。
见到这个状况,我连忙上前拉着季北川的胳膊,把她扶了过来,安慰她不要再哭了。
季北川这个时候已经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当下就坐在地上,两手抱着膝盖,小脸埋在膝盖上,继续抽泣起来。
见到这个状况,陈玉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哽咽着声音对我道:一手啊,你是个好孩子,现在小川是伤心过度了,只能麻烦你了。帮我把她送回去吧。我这边还要联系车子把胡大叔送到殡仪馆去火化。
陈阿姨你放心吧,小川交给我好了,就是胡奶奶这个怎么办呢?我看了看已经有些疯疯傻傻的胡奶奶,心里也是很担忧。
没事的,你们都去忙吧,这位老妹子我先帮你们照看着,放心吧,交给我,保准没事的。这个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回头看时,才发现是邵奶奶。
老人家挎着个篮子,似乎又是来给她老伴送饭的。
邵奶奶显然已经站在旁边看了半天了,只是我们都太专心了,所以没注意到她。
听到邵奶奶的话,陈玉有些迟疑,毕竟她还不认识邵奶奶,我于是连忙和她解释了一下,说邵奶奶是爷爷的旧识,很好的人,然后陈玉这才放心下来,将胡奶奶交给了邵奶奶。
邵奶奶也的确有本事,本来胡奶奶正痴痴笑着犯傻的,然后不知道她怎么做到的,上前和胡奶奶说了几句话,然后胡奶奶就笑眯眯地跟着她走了。
胡奶奶的事情有了着落,陈玉也是松了一口气,然后和我一起把季北川从地上扶了起来,让我带她回去。
季北川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整个人的身体都有点软了,可见她伤心成了什么样子。
我把她扶到车子后座上坐好,发现她压根就坐不住,两手完全没有力气,无奈之下,我只能把她放前面的车粱上坐着,然后就像是大人带小孩子一样,将她护在两臂之间,一路骑着车子把她往回送。
然后,我们往回走了大约有一半的路,季北川就已经停下声音,不哭了,只是偶尔还抽泣一下,然后路过一座小石桥的时候,季北川让我停下,然后让我把车子扎在路边,她则是拉着我的手,和我一起坐在了桥边的石台子上。
我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只是觉得她可能是太伤心了,暂时不想回去,想要在这里待一会儿,于是也就默默地陪着她。
好半天的时间,季北川突然沙哑着嗓子问我道:一手哥哥,你知道农村人为啥都重男轻女么?
为啥啊?不就是老古董思想吗?以为男孩能传宗接代什么的。现在都是新时代了,可不讲究这个,你可别乱想什么。我对她说道。
不,一手哥哥,你错了,男孩传宗接代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是可以养老送终。养老是一方面,送终就又是另外一方面了。你知道农村人去世之后,办丧事的时候都有哪些讲究吗?季北川看着我问道。
额,我们那边好像要趴棚啊,送汤啊什么的,不过具体什么讲究,我也不是很清楚,感觉还蛮繁杂的,我对季北川说道。
是啊,是满繁杂的,但是每个事项都有讲究。从人去世那天开始算,要七天之内下地,一般来说都是在家停棺三天,这三天供牌位,请人喝酒坐席办白事,孙子、侄孙辈儿趴棚守供桌,中午和晚上,媳妇、儿媳妇、侄媳妇,女人们送汤,长孙打马灯。这些都还好,最重要的是,棺材出门的时候,要由亲生儿子摔老盆,孝子披麻戴孝捧哀棍在前面引路,这样一来,去世的人才能走得心安,到了那边也才是个有名有姓的阴人,像爷爷这样的,无儿无女,这些事情一样都办不来,只怕以后就是个孤魂野鬼。季北川说话间,兀自又长叹了一口气道:可惜我是个女孩儿,想担当这些事情,也没有用处,即便是做了,非但没啥效果,说不定还害了爷爷。
听到季北川的话,我不觉是微微皱眉,对她道:这有什么难的?我来给胡大爷摔老盆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