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屋子,没窗户,没门,四面透风见光。
此外,站在门口可直接看到屋子的大火炕(东北农村大多睡火炕。)炕上蒙了一个油渍抹黑的大花被,那被子,像是泼了层油,接着又扔泥堆里捂三天,瞅着都没有原来颜色了。
被子里躺一人,此兄估摸正在睡觉。
搁他脑袋底下,就是炕沿下边,用几块破砖头儿支了一个锅,锅里好像还炖了只小鸡儿。围着锅尚且有一地的鸡毛和鸡血。
放眼再瞅院子,西边一侧全是此人的翔。东边一侧则堆满了各式的垃圾杂物剩菜剩饭。
眼下这天儿,已经是热了。
因此,这院子,再加上这么些东西一堆。
我的苍天呐!
那味儿!真比下水道还要冲三分。
但你不服不行!就如此恶劣之环境,炕上那位,居然还睡的很香。
我们进来,估计刚给这货吵醒,他嘟囔着躺被窝里说了一句:“陈大窟窿,你干啥来了,咋又来了呢?这回你来,整酒了吗?”
“有有,有酒,我这拎了一小桶呢。”说着话,陈教授让白大刮放下背包,打从里边,拿出一个装酒小白桶。
“啊,有酒啊,行,你把酒搁那儿吧。完了,你们要是累,进屋歇着啊,还有,炕底下我昨晚炖了只小鸡,你们要是饿,好像还有一个鸡屁股,一个鸡脑袋,对付吃吧。我……呵欠,还得再睡会儿。”
说了话,这货,又睡了。
祝老道这时抻脖子瞅了瞅,然后啧啧有声说:“奇人呐,此兄,真乃奇人呐!”
陈教授陪了笑说:“是啊,这个,我们……”
他意思是进屋儿,可大伙意思,那叫屋儿吗?眼么前,没塌就不错了,还是出去,搁门口等吧。
大家这时陆续离开小院,临走还给门关上了。
屯子里邪性,别的地儿,我们也不敢去,就沿着刘大埋汰家土墙根坐了一排,面朝天空晒太阳。
祝老道掏出盒利群,给陈教授几人发了,然后问:“老陈,这屋子里的奇人,你是怎么认识的,这人……”
陈教授摇了摇头说:“别提了,这人呐,本名叫刘柱,家里兄弟姐妹一共五个人。其余几个,成年都离开这个屯,到外地成家去了。家里就他一个人,留在本屯。刘柱这人,好吃懒作,在家什么活儿都不干,就知道吃,吃完就睡。”
“他十九那年上山,不知怎么跟外村一个汉子就打起来了,然后他失手给人家打死。接着,就被判了无期。这不在号子蹲了将近二十年,减刑出来没一年。”
“回到家,他还是什么都不干,就搁这破屋子里住。饿了,就东家西家要点,人家不给,他就偷鸡摸鸭,回去收拾一下扔锅里,煮熟了就吃。等吃饱了呢,他再睡……”
“另外呢,此人还喜欢喝酒,那酒量……”陈教授啧啧有声地说:“看到那五斤的小桶没有?咱搁延吉装的烧酒,六十多度啊,估计只够他一天喝的。”
说完这些,陈教授嘿嘿一乐说:“这就是个混吃等死的货,要不是他对山路熟,哼,我才不找他呢。”
众人呵呵附和。
陈教授掐了个小烟儿,得意瞥了眼周围,然后说:“这么着,咱干等也是等,那个,几位道长,你们一路辛苦,也挺累了,这地儿晒太阳挺好的。我呢,肥杨,你跟我出去转转,弄点吃的回来。”
大伙对此没意见。
陈教授起身,叫上肥杨,两人并肩,朝屯子西边去了。
我坐了地上,仰头晒了会太阳。这时,谢雪峰和郑海伦俩口子估计昨晚没睡好,让太阳一晒,困意涌上来,居然倚着墙根就这么睡着了。
正好这会儿,打从东边,就过来一个十六七岁的半大小子。
这小子标准农村土孩儿打扮,并且还骑了个破飞鸽自行车,那车一骑起来,除了铃不响,车身上下全都跟着哆嗦响。
呼啦,呼啦,骑到我们近处。
他扭头朝我们瞅了几眼,呼啦,呼啦,又朝远处骑。
可刚骑没三十秒,这小子拐了个弯,又转回来了。
到近处,他一抻腿,搁脚尖在地上把车子支住,探出个脖子,对我们说:“你们看事儿不?俺家仙儿老灵了!”
我一听,心里乐了,然后跟祝老道对了个眼神儿。老道会意:“你家仙儿,要钱不?”
对方:“不要,俺们屯的仙儿都不要钱。你上俺家,给仙儿上三柱香,磕几个头就行,但你得心诚,你心不诚,仙儿会降罪。”
明白了!
我和老道心里有数儿了。
这些个妖物修行靠的是什么?靠的就是信仰之力,只要人,信它,磕头拜它,它受了香火,渐渐它就能成气候!
“那行,你叫啥名儿,怎么称呼?”我和老道起身了。
对方:“你叫我小四儿就行!那啥,你们看事儿?”
我:“看,看事儿。”
“那行,你得先把香火钱给俺。”
呃……
我一怔,心说你大爷地,刚说不要钱,这又要香火钱。
我试着问了一句:“多少钱呢?”
小四儿:“进的香越多,仙儿越灵。那个,一柱香500!”
这什么行情啊,谁规定的呀,我上潘X园子找人批个八字,断流年好像顶多也就两百块钱,这给仙儿上一柱香,就要5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