撂儿洼背后所依靠的山峰高高孤立,山腰的地方有一块凸出之势,远远望去,像是一个妇女怀中抱着个孩子,于是这个山峰就被人叫做是“抱子峰”。
那娘娘殿,就坐落在抱子峰的峰顶之上,据当地人说,娘娘殿在明朝永乐年间时候就有了,中间被毁过几次,又都重新修建,近来被人烧过,但烧殿的人也遭了横祸,死于非命,附近的人又集资重建,香火依旧旺盛。
我本来以为这娘娘殿在这样偏远的地方,建造的也未必起眼,但是和老二上到抱子峰顶上一看,才知出乎意料。
那殿高处足足有一丈七尺半高,阔处有一丈八米,进深有一丈四尺。内外修葺一新,整整齐齐,门栋、大梁、屋檐上都刻纹雕花,十分漂亮,所用的瓦片、石砖也不随便,我这两三年来学过木工、泥工、瓦工手艺,正所谓内行看门道,一瞧便知道是大手笔,花费不菲,而且请的工匠技艺不低。
正殿大门高悬匾额,上书三个大字“娘娘殿”,匾上有一个黄色的漏斗似的器物镶嵌在砖内,我和老二都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老二喊住了一个从殿里烧了香出来的男人,问道:“大哥,那匾上面镶着的斗有啥说法?”
那大哥道:“那是娘娘的混元仙斗!娘娘就靠着它掌管着这天底下的人生儿育女的。”
老二听了便不信,道:“这一个小斗斗就能管生儿育女?”
那大哥道:“你可别不信,小心闪了你的舌头!就这仙斗,你不知道厉害着呢!你们俩瞅瞅这山有多高!”
老二道:“是高啊,那又咋了?”
那大哥道:“要是一般的山,风得吹的多厉害!可这里就是因为有这个仙斗在,连个风都刮不进这大殿里头。”
我和老二站在大殿门口,果然是没有感觉到有一丝一毫的风吹进殿里头,就像是所有的风,都绕着大殿的门过去似的。
老二“咦”了一声,道:“还真别说,先前没啥感觉,这一说,还真有点神啊!”
那大哥不无得意道:“你想着咧!”
老二又道:“那这娘娘究竟是啥娘娘?”
那大哥愣道:“啥啥娘娘?你说的是啥啥啥啊?”
“跟你说话费劲儿!”老二道:“娘娘不都得有个号嘛!比如女娲娘娘,后土娘娘,王母娘娘,九天玄女娘娘,观音娘娘……这个娘娘,是啥娘娘?”
“你才费劲儿!”那大哥道:“娘娘就是娘娘,哪有那么多的讲究!灵验不就得了!”
老二无奈道:“中中,我知道了。”
我见那大哥怀里抱着个五寸高低的玩偶,是个娃娃模样,泥塑的,身上栓了一根红绳,绳子的另一端绑在那大哥的手腕上,便道:“大哥,这就是您拴的娃娃?”
那大哥道:“是啊,结婚几年了,没有生,这来求个儿子。”
我道:“只有你一个人来吗?”
那大哥道:“是,都说是得男的来,不然不灵。”
我点了点头,默默不语。
看来娘说的不错,确实是男人来,用红绳拴个娃娃。
那大哥道:“你们俩也是来求的吧?快进吧!”
等那大哥走了以后,老二问我道:“哥,你信不信?”
我道:“既来之,则安之,没什么信不信的。”
我没有急着进殿,而是又仔细看了看那大殿四周,忽然发现那大殿墙壁、大殿柱子、大殿屋檐以及大殿门、窗的所有插消、机关、铸件,无一不是极其严密、精确的,这才明白了为什么在大殿门口感觉不到有风吹进来,原来根本不是那什么混元仙斗的缘故,而是这建造的技术防风。
所谓看破不说破,我怕老二嚷嚷,也没有说这秘密,而是道:“咱们进去吧。”
入得殿内,便瞧见一尊高约丈余的娘娘塑像立在正中央,左右却什么都没有,金童也无,玉女也无,只是在那塑像的脚下,密密麻麻的排着几层娃娃,有男婴模样的,也有女婴模样的,有泥塑的,有木雕的,倒是都栩栩如生,工艺极佳。
我和老二进去的时候,已经瞧见有个男人正跪在蒲团上磕头,前面供着一炷香。
那娘娘像的右下首站着一个女人,穿的好似庙祝,又像是个道姑,中年模样,也看不出来具体是多大年纪,只一脸冷漠,眼神有些古怪,像是空空如也,什么都看不见一样。
她身旁立着一张香案,案上铺着幕布,摆着香炉,放着笔墨纸砚,还有几本厚厚的册子。
除了这个女人之外,殿内也没有别的神职模样的人了。
我心中暗暗纳罕:“她就是这个娘娘殿管理香火的庙祝吗?”
跪在蒲团上的那个男人似乎已经祷告完毕,从身上抽出一根红线来,走到娘娘像下,看来看去,然后挑选了个男婴模样的泥娃娃,用红线拴住,然后捧了起来。
就在此时,那女庙祝走上前来,手中提着一支毛笔,在那娃娃身上画了一道,然后冷冰冰的说道:“等生儿子了,记着抱来还愿。”
那男人忙不迭的点点头,道:“晓得,晓得。还有要交待的没有?”
那女庙祝没有说话,转身依旧站到了娘娘像下,那男人又拜了拜,转身匆匆去了。
我和老二面面相觑,我觉得气氛有些古怪,更兼除了拜祭祖宗之外,也没有拜祭过别的神祇,一时间还不定心,没有上前跪倒在蒲团之上。
老二都是唯我马首是瞻,见我不动,他也不动。
我们俩愣了片刻,那女庙祝倒有些不耐烦了,道:“你们俩不是来求子的吗?”
老二道:“是啊。”
女庙祝道:“过来写下籍贯和父母双方的姓名。”
我稍稍诧异,老二已经问道:“还要写这个啊。”
那女庙祝冷冷道:“快来写下,别碍着别人的事儿!”
我身后果然已经有人进来了,我和老二对视了一眼,便道:“那就先让别人来吧。”
我和老二都让开了,后面那男人便进来,果然去那女庙祝身边,在香案上把家乡籍贯报了,又说了自己和妻子的名字,都被那女庙祝记下了。
记下之后,那女庙祝深深的看了我一眼,道:“不写的话,先出去!”
我一愣,也没有说话,拉着老二暂且退到了殿外。
那女庙祝仍旧冷冷的盯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