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3章

老爹道:“他们的眼睛恐怕也是被训练他们的人给弄瞎的。因为眼睛瞎了,耳朵反而会更灵敏。毕竟,他们施展地行术害人的时候,是瞧不见地上的人的,只能用耳朵去听。”

“真他大了个蛋的残忍!”陈汉雄道:“把好端端的人养成这样子,还派来害人,遗世魔宫真是没有一个好东西!”

“上次我和大哥没有一鼓作气斩草除根,才让这帮龟孙子又有了喘气儿的机会。”叔父道:“这次,一定把他们的老窝给端了!”

“我看不大乐观啊。”陈汉礼长抽了一口烟,吞云吐雾出来,把整张脸都笼罩在烟气中,慢条斯理道:“这些个人邪术高强,又视死如归,且占着天时地利人和的优势,又都藏在暗处,以逸待劳。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咱们在林子里和庙里遇见的这两拨敌人,都已经这样难对付了,后面还不知道会碰到怎样厉害的角色呢。依我看——”

“你少长别人威风,灭自己志气!”陈汉杰截断了陈汉礼的话,快语连珠道:“什么叫做视死如归?不懂就别乱用,那是说好人的,不是说坏人的!这两拨人是厉害,可是不都全被咱们废了么?我就看不惯你这胆小的样子!”

陈汉礼哼了一声,道:“我懒得跟你抬杠!”

陈汉杰道:“你说不过我了,你没理了!”

“对对对,你有理!”陈汉礼道:“我看你最好找个牌子,上面写着‘我有理’,然后挂在自己脖子上,这样谁看见你,都知道你有理!”说罢,陈汉礼啐了一口,低声骂道:“杠子头!”

陈汉杰脸色一阵涨红,忽然冷笑道:“对,我是杠子头,那也比你这个‘坏事祖爷’强!”

陈汉礼道:“我怎么坏事了?”

陈汉杰道:“刚才是谁提的主意说要从墙上走的?是你!骚主意,差点害死所有人!要不是族长出手救你,你现在也跟这地上的小人国一样,躺着呢!”

陈汉礼变了脸色,道:“你——”

陈汉杰道:“我怎么了我?我说错你了?族长救了你,你不好好提提劲儿,还泄大家伙儿的气,什么东西!要不是瞧着你比我大那么一两岁,我早耳刮子扇你了!”

陈汉礼怒极,手执烟枪往胸前一横,浑身微微哆嗦着,说道:“陈汉杰,你本来就不是我亲弟弟,我也不是你亲哥!你不服我,看我不顺,很好!来来来,不用顾忌什么大小,咱们手底下见见真章,瞧瞧谁是真英雄好汉子,谁是驴屎蛋子外面光!”

“你当我怕你!?”陈汉杰拂袖就上。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呛话如打机关枪,我们还没反应过来,他们就要干仗打架了,众人全都懵在当场。

眼瞧着两人就要动手,突然黄光一闪,两人各自惨呼一声,半边脸上都已经是鲜血淋漓!

两人一个捂着左脸,一个捂着右脸,都朝后看去。

后面,老爹手持皂白相笔,“嗖”的一声收了金牙线,眼中迸着异亮的寒光,冷冷的盯着陈汉礼和陈汉杰,道:“已经警告过你们一次,全当耳旁风!你们既然不要脸了,我就给你们脸上添添彩!下次,再敢动手,我就把你们二人的手切下来!”

刚才那金光一闪之间,老爹已经把陈汉礼和陈汉杰各自半边脸上的肉削掉了一小片,虽然不是什么大伤,但却是在脸上,疼痛不说,留疤也是其次,最关键的是丢人。

两人捂着脸,都低头说道:“对不住族长,我错了。”

“打你们都不亏!”叔父也骂道:“几十岁的人了,学小屁孩子囔嘴!有什么可吵的?吵赢了是能赢口屎吃还是赢口尿喝?!你陈汉杰没大没小!你陈汉礼为长不尊!一个要打做哥哥的,一个就能说出不是亲兄弟的话来!当着弘道的面,还真是不打算要脸了!?忘了老族长交待的话了!?”

陈汉礼和陈汉杰都是满面羞愧,那架势,恨不得也立时学了那些侏儒的地行术,钻到地下去再不见人了。

陈汉隆忙道:“好了,好了,这也都是话赶话,赶到一起去了。兄弟之间,打断骨头连着筋,一笔写不出俩‘陈’字,闹闹别扭,那以后可是更亲!可都不许记仇啊!”

老爹拿出一包药,丢给陈汉礼道:“抹在脸上,止血生肌,从张熙岳那里讨来的,你们两个用了吧。”

两人都又连忙谢了。

老爹又道:“去把这些尸体都丢到大殿中,连屋子一并烧了,免得再留下祸根,去害后来人。”

陈汉雄和陈汉隆都说:“好!”

陈汉礼和陈汉杰擦完药也都忙不迭的去了。

我也要一起帮忙,老爹却给我和叔父使了个眼色,我们二人便都留了下来。

眼见四个族叔都去了,老爹才对我说道:“以后族长的位置是你来做,家大业大,人多口杂,不要以为里里外外都是亲人,便好说话了,其实极难应付,越是沾亲带故的事情,越是难办。你要有明瑶一半的精明,我也放心,只可惜你是脑子聪明,却心软嘴拙,人情世故易犯糊涂。从今往后,你要多学多留心。”

我道:“是!”

叔父在旁只是笑,道:“咱们家里这些个老货,个个难缠,要是没点本事,还真是压伏不住。刚才你爹那一手,叫做打一巴掌再揉揉脸,恩威并施啊,虽外人看得清楚,但身在其中的人,譬如汉礼和汉杰,都不知不觉被整治的服服帖帖。”

我“嗯”了一声,想着陈汉礼和陈汉杰刚才的样子,不觉暗暗好笑。

老爹道:“二弟,咱们到现在没找到正主,却已经碰到两拨打前站的人了,你瞧出什么门道来没有?”

叔父沉吟了片刻,道:“这些人的手段,怪得很,我行走江湖这许多年,从未遇到过。”

老爹点了点头,道:“就是这个意思。怕不是咱们本土的。”

我诧异道:“不是咱们本土的,是外国人?”

先前我们在林中遇见的人,还有那些施展地行术的小矮人,看模样,都不像是外国人,但他们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说话,所以也难以断定是否是东亚他国之人。

老爹道:“人是不是国内的,难以断定,但这些术,十有八九不是学自国内。”

正说话间,破庙之中烈烈声起,我们三人回望过去,但见火光熊熊。

陈汉礼、陈汉雄、陈汉隆、陈汉杰四人结伴而来,陈汉雄道:“族长,什么不是学自国内的?”

老爹道:“我和汉琪、弘道刚才在揣测,这些遗世魔宫邪徒的手段,多半不是学自国内的。”

陈汉隆吃惊道:“族长的意思是,还有境外势力参与这邪教?”

“尚在猜测。”老爹道:“到现在为止,还没有碰到正主。还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何等样人,是何来头。”

陈汉雄道:“族长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奇怪,他们的手段,在这之前,确实从来没有遇到过。一上来打的我都有些措手不及了。不过,这些妖人也是失算,他们对付咱们,居然分兵设陷,要是聚拢起来,一起对付咱们,那不是更厉害吗?”

老爹道:“他们的术受地利所限十分严重,施展起来,需要借势,且也因人而异,譬如要施展‘卷风裹刃’之术,就要借助林木,而施术者本人,须得是纤细体轻之人,至于施展‘地行术’,就需要借助松土,而施术者本人,也最好是侏儒、瞎子。所以不是他们不能聚拢在一起,而是聚拢在一起,无法发挥自身本事。”

众人纷纷点头。

老爹道:“咱们走吧。天也晚了,咱们再往前走一段路,遇到合适的地头,就先歇歇。”

天色确实暗了下来,我们跟着老爹继续前行,沿着水流,溯源而上,那山涧渐渐变得宽阔,原来它是往下分流的。

到了一片开阔地,夜已经很深,老爹停了下来,让我们吃些东西,就着山涧用水。

随行带的有从张熙岳那里拿来的试毒药丸,取水来丢进去,有毒无毒,一看便知。

不过这山涧水量甚大,流速也很快,想在这里面下毒害人,绝非容易的事情。

我们随身带的有干馍,叔父和陈汉雄、陈汉杰又去临近的树林中、草谷中打野味,我四处找了干柴生火,陈汉隆陪着老爹说话,陈汉礼坐在火堆旁,借着火“嗒嗒”的抽烟,须臾间,一团灰影“呼”的一声劈空打来,陈汉礼伸手一抓,原来是只兔子。

叔父奔过来道:“老七,看你的了。”

陈汉礼模糊的应了一声,提着兔子走到涧水旁,伸出一根指头,指甲极长,顺着那兔子顶门划下,只听“嗤”的一声利响,陈汉礼两手分拽,当即把那兔子整块皮剥了下来,又顺手一抠,把内脏都挖了出来,随手丢到一旁,把肉在山涧中淘洗……那手法,又快又熟练又直接,也不知道先前干过多少次,我都看呆了。

忽有人叫嚷道:“看我抓到什么了!”

我扭头一看,吓了一跳,见陈汉雄捏着一条茶碗粗细,六尺来长的花斑蛇,高高举着,喜笑颜开的跑来。

他身后,陈汉杰提着两只野鸡,皱眉跟着,道:“你抓长虫干什么?恶心人!”

“你懂个屁啊!”陈汉雄得意洋洋道:“这才是好东西,我可不给你吃。”

陈汉杰嫌弃道:“你给我我也不吃!”

我也觉得恶心,道:“八叔,你不会真的要吃这蛇吧?”

陈汉雄道:“怎么,你也想吃?”

我连忙摇头,道:“不,不!我是想跟你说,这东西可脏了……”

陈汉雄笑道:“不干不净,吃了没病!七哥,来开剥开剥!”

说着,陈汉雄便把那蛇朝陈汉礼丢了过去,那花斑蛇还活着,像是被陈汉雄抓的久了,积怨很深,猛然得脱,半空中张开大嘴,朝陈汉礼咬去。

陈汉礼急忙跳了起来,拔了烟枪在手,把那花斑蛇一挑,扔进了山涧中,骂道:“老八,我日你八辈祖奶奶!”

“哎哟!”陈汉雄惊叫一声,跑过来纵身一跃,跳进涧水中,勾手又去抓那条花斑蛇。

叔父对陈汉礼说道:“他八辈祖奶奶不是你八辈祖奶奶啊?说话二百五!”

陈汉杰“哈哈”大笑,道:“八哥是故意的,刚才他抓蛇的时候,我还跟他说,七哥最膈应长虫了,他就说过来让七哥开剥。”

陈汉礼怒气冲冲道:“老八就是个信球!”又骂陈汉杰:“谁让你跟他说的?!”

陈汉杰笑嘻嘻的,我见陈汉礼脸色惨白,也忍俊不禁。

那花斑蛇落了水,一摆身子,倒还会游动,陈汉雄追了三四丈远,才又抓住了,蹬水上岸,浑身湿淋淋的,道:“就是开个玩笑嘛,你差点把我这宝贝给弄丢了,真是暴殄天物。”

陈汉礼骂道:“滚一边去!”

陈汉雄道:“让你剥,你还不会哩!这宝贝,可不是野兔子、笨鸡子能比的。”

我见那条比陈汉雄还长的蛇被陈汉雄捏在手里,软绵绵的一动不动,就像是根煮熟的面条,不禁大为好奇,道:“八叔,你是怎么治住这蛇的?”

叔父道:“他是个积年玩长虫的,从小都好捉了回去煮汤吃!”

陈汉雄右手两根指头捏着蛇,左手指着捏处,道:“瞧见这个地方了没有,这是它的要害,捏住了,保管不会动。俗话说,打蛇打七寸,也有说打蛇打三寸的,就是长虫的心脏部位。其实,要我说,三寸、七寸都是笼统的说法,没有定例,根据长虫的长短大小不一样,要害部位就不一样,总之,是在长虫的头之下,腹之上,瞅得清,击得准,那就制住啦!”

我“哦”了一声,我也讨厌蛇,看见了多半绕行,遇见蛇要咬我,便是一脚踩中脑袋,拧的稀烂,从来没有研究过“七寸”、“三寸”什么的。

忽然见陈汉雄把那花斑蛇朝我抛了过来,道:“夹准了!”

眼见那蛇张嘴吐芯的朝我而来,我觑看着,忙伸出两指来一夹,那蛇果然也垂落下来,不能动弹了。

陈汉雄赞道:“好,一下子就学会了,聪明!”

我觉得手指间软绵绵的,滑腻腻的,那蛇身上又花色斑斓,顿觉恶心难当,忙朝陈汉雄抛了回去,道:“还还给您!”

陈汉雄伸手接着,蹲在地上,把他那个一直挂在腰上的铁酒壶取了下来,单手拧开了盖子,然后又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小刀来,在蛇头下面一划,把伤口对准了酒壶嘴,挤出蛇血,都滴了进去。

我看的直皱眉头。

陈汉礼更是不停的低声咒骂。

陈汉雄把蛇血滴了许多,然后摇摇酒壶,又凑到鼻子下面嗅了嗅,“啧啧”赞了一声,道:“真鲜!”含着嘴,仰面“咕咚”一声,咽了一大口,放下来,又滴了许多血进去,再摇晃摇晃,转手又抠了蛇胆,丢进嘴里,就着蛇血拌好的酒,吞了下去。随手把蛇丢在地上,那蛇已经不会动了。

陈汉雄举着酒壶,眯着眼睛,伸舌头舔舔嘴唇,仿佛回味无穷,忽然睁开眼睛看向我道:“弘道,你要不要尝一口?这活长虫血配好的酒,最补气血了,延年益寿啊!”

我哪里敢喝,连连摇头。

老爹忽然问道:“汉雄,你这蛇是从哪里逮的?”

陈汉雄道:“就在草堆里,我大老远听见了声儿,就知道是长虫,过去一看,真是,就是没想到,是这么大一条,真是难见。到底是山林里头的东西,不是这地方,出不来这稀罕物。”

老爹道:“我瞧着这蛇的花色,很是少见,且还会浮水,有些难得。”

陈汉雄一愣,道:“这草木茂密的,不是咱那平原地方,出这种毒蛇,也没什么稀奇的吧?”

老爹道:“还是留心些好。”

陈汉雄笑道:“来一条,我就吃一条,不怕它!就是七哥,别老是大惊小怪的。”

陈汉礼道:“闭上你的鸟嘴!我看你也饱了,兔子肉和野鸡肉你也别吃了!”

陈汉雄撇了撇嘴,道:“谁跟你们抢那粗粮吃?!”

陈汉礼骂道:“小心哪天毒死你!”

陈汉雄也不理会,自去烤那条毒蛇吃。

我们几人吃了兔肉和鸡肉,各自找了地方,有的练功,有的休息。

我按照爷爷传授的法子,自己修行。

渐渐结束时,忽觉身边火热,睁开眼来一看,却见有一团碧粼粼的火苗飘在空中,朝我幽幽而来。

我稍稍一惊,暗道:“是鬼火?”

眼见那火临近,便用手挥了一掌,想把那鬼火扑灭,却不料一掌下去,那鬼火却分成了两团,不但没有熄灭,反而烧的更旺盛了。

周围,一股奇热!

我心知不妙,忙起身站起来,预备用脚把那火踩灭,刚抬起脚来,便听见老爹叫道:“别碰那火!”

我扭头一看,见老爹满脸严肃,他跟前,也飘着一团碧粼粼的火。

而叔父、陈汉礼、陈汉雄、陈汉隆、陈汉杰诸人身边,无一例外,全都被鬼火围拢。

其中,陈汉雄身边的鬼火最多,一共有八朵。

他骂道:“这火是怎么来的?真他娘的出邪!本来是一朵,我打一掌,变两朵,打两掌,变四朵,打三掌,就变八朵了!”

陈汉礼冷冷道:“自己笨怨谁?打一掌还不说歇着。”

陈汉隆道:“族长,这些火不知道怎么来的,您看,都飘着也不动,咱们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