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金能看到在油灯的照射下,王换很仔细的刮着皮肉上的脓血,一层一层,红白相间的脓血顺着刀锋被刮了下来,滴滴答答落在桌面上。
小金一下子呆住了,后面的话硬生生的全都咽了回去。混江湖的人都知道关二爷,也知道关二爷刮骨疗毒的典故,但小金一直觉得,那都是说书先生的一面之词,拿刀子刮身上的肉,那是什么滋味?谁能忍住?
等真正看见此时的王换,小金感觉,关二爷刮骨疗毒的故事,似乎不是假的。
王换在忍,那种痛苦,和从身上割下一块肉毫无区别,疼的钻心。他脊背上的汗水已经打透了衣服,却一声都不响,死死的咬牙忍着。
小屋里寂静无声,没有一个人说话,小金看着面前陌生的王换,觉得这个人的脑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但即便脑子有问题,也是个不好招惹的主儿,小金在这一瞬间,已经对王换产生了深深的恐惧。
王换终于刮掉了伤口上的脓血,他把伤药仔细的敷上去,然后又裹住伤口,等做完这些,他的忍耐,已经达到了极限。
不过,处理好的伤口虽然仍在作痛,却已经没有那么难忍了。他抽出一支烟,凑着油灯点燃,深深吸了一口。
“阿弟......”杜青衣肯定想说什么,但是当着外人,最终还是没说出口,话锋一转,对王换说道:“这位姓金,是落马湖这边满有面子的,我托他去打听了些事情,正好一起听一听。”
“好。”王换叼着烟,慢慢望向小金,说道:“你打听到什么了,说来听听。”
小金暗中咽了口唾沫,如果没有王换在场,他已经准备好了一套说辞,要给杜青衣回复。他觉得,杜青衣是外地人,强龙不压地头蛇,等分辨出来自己提供的消息是假的,也不能把他怎么样,反正那时候钱已经到手,死不认账就是了。
但王换的出现,让小金产生了犹豫,这个疯子,刮自己身上的肉都面不改色,要是刮别人身上的肉,更加不会手软。
为了这点钱,得罪一个狠人,肯定是不划算的。
“那个......”小金站起身,不假思索的推开房门,头也不回的说道:“那个消息,我还要再找人问一问,你们不要急......”
不等杜青衣再说什么,小金一溜烟的钻出小屋。
“不用去追他,他说的都是假话。”王换丢下烟头,说道:“咱们走吧。”
“我们是想在落马湖这边再打听一下的......”
王换不由分说,带着杜青衣和苏日云出门,杜青衣他们在落马湖这边已经滞留了几天了,人都在附近,离开这里之后,人手都聚拢起来,又转移到了别的地方。
行进的途中,王换已经有些心急了,他把自己得知的消息告诉了杜青衣,杜青衣听完之后,先是惊讶,继而又皱起了眉头。
“这件事,可能有点麻烦了。”杜青衣显然有些为难,看看王换和苏日云:“卫八现在的老板,你也知道,那是个人物,人脉很广,而且家底厚,箱子若是真落在他手里,我们再想夺回来......”
“事在人为。”王换听得出来,杜青衣是有些胆怯,还是那句话,杜青衣跟王换不一样,王换可以把命豁出去,可杜青衣却不能,她考虑的事情太多,顾虑也太多。
“让我想想,想一想......”
杜青衣在紧张的思索,很短时间里,她就把自己的实力和老板的实力做了比较,杜青衣心里有数,若是跟老板去斗,胜算很小,除非是有奇迹发生。
可是,杜青衣心里也有点不甘,之前退出白狼山,是因为那个鬼地方几乎寸步难行,现在箱子已经被带出来了,知道了箱子在谁手上,目标基本已经明确。杜青衣相信,老板不好对付,也比穿梭在白狼山里轻松一些。
人这一辈子,都是在无数的抉择中度过的,杜青衣有点紧张,跟老板这样的对手为敌,需要勇气和胆魄。
西头城的夜晚,远没有西头鬼市那么热闹,大半的店铺都打烊了,卫八喝了两天的酒,觉得头晕脑胀,他叫猪油饭去澡堂子泡泡澡,猪油饭不肯。
“你这辈子,就住在酒坛子里吧。”
卫八没有勉强猪油饭,自己出了门儿,先到了老板的大宅子那边,找管家打听了一下,管家说,老板这些日子仍旧没有回来的意思。
“还是老板好,想回来就回来,想走就走。”卫八跟管家聊了几句,算是彻底放下心,老板只要不回来,西头城就是卫八的天下。
卫八走在路上,夜风吹来的时候,他的胸口有点烦闷,就好像喝过酒一见风,酒意开始上翻,这个时候,卫八觉得,在热腾腾的池子里泡一泡,再叫人搓背按摩,是很写意享受的。
西头城的澡堂子,没有关门的时候,只不过晚上的客人很少而已,除了洗澡,还可以在包间里打牌,听曲儿,喝酒。卫八每个月至少要来澡堂子一次,只是这些日子情况比较特殊,来这儿的次数就少了。
进了门,卫八看见澡堂子门口的衣筐里空空荡荡的,这就说明,澡堂子里没客人,他脱了衣服,进池子泡了泡,一个伙计端着一壶茶,轻轻放到了池子边儿。
“眼皮子挺活。”卫八斜眼看看对方,说道:“新来的?叫啥名字?等会儿给你个赏钱。”
“先谢爷的赏,我叫小七,澡堂子的老刘岁数太大了,老板把他辞了,我才来这儿的。这里的规矩,老刘临走之前都跟我说了,只求把爷伺候好,爷高兴了,顺手给个赏,我就感激不尽了。”
“会说话,你的赏,少不了。”卫八翻身站起来,说道:“先叫个搓背的。”
“爷,今儿个生意不好,搓背的都下工了,我能行。”
卫八来到一张铺了棉布的小床上,躺下来,抹了抹额头的水珠,小七拿了块毛巾,搭在卫八的脸上,在脑门子和额头轻轻按着。
“小七。”
“爷,有什么吩咐?”
“老刘走的时候,就没跟你说过,澡堂子给客人上茶,是从来不会放在池子边儿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