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二就平平静静的躺在地上,满脸都是泪水,呜呜咽咽的哭声听得我心脏跟被什么拧着似的。
“兰姐,他是不是会腹语?”
虽然现在不确定哭声是不是从张二的口中发出来的,但我能听到这个哭声就在我们身边,我只能怀疑是不是张二故意在吓唬我们。
袁晓兰没有回答我,只是用一只手按住了自己的肩膀。
这一个动作就点醒了我,让我瞬间心里拔凉。
袁晓兰肩膀上的黑色手印,不就是被一个看不见的‘东西’抓出来的吗?
有了这种想法之后,那股子阴恻恻的感觉就再也无法消散,仿佛那个脏东西就站在我身后似的。
在原地站了一会,我小声问袁晓兰,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没有跟袁晓兰明说的是,我没有胆量继续再背着张二了,难怪袁晓兰刚才说了一句,她听到了哭声但故意没告诉我,就是怕吓到我。
袁晓兰习惯性的皱了下眉头,沉声道:“不能丢下他,否则可能更加危险。”
“我没说要丢下他。”
随口回了一句之后,我才想到袁晓兰和我的意思可能不太一样,我是不忍心放弃张二,而她是怕被我们抛弃之后的张二会变成更加难以对付的东西,比如张一和张三的尸体那样。
两个人陷入沉默,过了没多大会,袁晓兰开口打破了平静:“你是谁?”
我马上收回思绪,循着袁晓兰的视线低头往下看,不知道张二从什么事后开始已经睁开了眼睛。
而让我头皮发麻的是,哭声依旧没有停止。
袁晓兰分毫不让的注视着张二,我也等待着张二的回答,从山洞出来遇到张三的尸体之后,我和袁晓兰都在怀疑张二的身份。
张二的瞳孔没有焦点,像是一个死人一样,要不是他的呼吸和心跳还很平稳,我估摸着袁晓兰可能早就一刀砍下去了。
缓了几秒钟之后,张二的眼睛才渐渐回神,看上去有些艰难的张开了口:“我是……张二。”
我紧张的看着身边的两个人,张二在回答的时候明显停顿了一下,而且他居然是有点不自信的语气。
如果是没有失忆的正常人,谁在被询问身份的时候会这么犹豫?
袁晓兰也和我一样对于张二没有那么相信,把手搭在了腰间的匕首上,继续逼问:“你真的是张二吗?”
“我是张二!”
因为吼了这一嗓子,张二又猛烈咳嗽起来,一条一条的血沫子顺着嘴角留下来。
张二的情绪、语言,总之是很多地方都不对劲。
袁晓兰等张二咳了一阵之后才继续问他:“你还能走吗?”
看她的态度,已经再一次就接受了张二的可疑,但在之前我们也商量了几句,也不能真的丢下张二不管。
张二的身体还很虚弱,艰难的点了点头,用手撑着坐了起来,但当他想要继续站起来的时候,却又身子一歪砸到了地上。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胆量去扶他,那股子呜呜咽咽的哭声还在,而且好像就在张二身上。
摔倒在地的张二见我们俩都没有伸手拉他的意思,就自己摸索着再次坐起来,有些胆怯地向袁晓兰求援:“兰姐,我背上好像有东西,很沉。”
张二的话引起了我的注意力,张二坐在地上的时候,颈部和肩膀都半弓着,真的像是扛着什么重物起不来一样。
袁晓兰让张二坐着别动,她和我一起绕到了张二背后,袁晓兰用匕首慢慢挑开了张二后背上破烂的衣服。
张二的背上密布着大大小小的新老伤口,跟纵横交错的老树枝一样,我在心里感叹,干他们这一行的,虽然来钱快,但也都是拿命在搏。
随着张二的上衣被慢慢褪下,两团黑漆漆的图案也露了出来,袁晓兰往旁边挪了一步,避开了正对着张二后背的方向,我也有样学样的躲闪开来。
袁晓兰用刀尖快速的一挑,上衣被彻底的掀开,两张栩栩如生的人脸出现在张二的后背上!
我看到了死去的张一和张三的脸,两张脸都是一副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表情,而且阴鸷的眼睛好像会动一样,无论我从什么角度看过去,两双眼睛都能跟我对视。
“你们咋了?怎么没个动静?”
我和袁晓兰看了很久没有说话,张二就开始转头看自己的后背,但他脖子能扭动的角度有限,根本看不到后背上的图案。
“没事,我被你背上的伤吓到了。”
我随口敷衍着,张二苦笑了一下:“这才哪儿到哪儿,我们兄弟仨遇见的危险多了去了。”
在我和张二说话的时候,袁晓兰又把匕首慢慢逼近了两张死人脸,刀尖眼看着就要抵在皮肤上了才收手停住。
这一瞬间我的感知很清晰,当袁晓兰用匕首‘威胁’它们的时候,我耳边的哭声一下子就停止了。
而且被凝视的感觉也没有了,好像两双眼睛都把注意力放在了袁晓兰的身上,以更加阴狠的眼神盯着她。
袁晓兰没有表现出任何惧意,但也把张二的衣服给他挑了上去。
“没什么,可能是你背上的伤太重了,等回去了包扎一下就行了。”
停顿了一下之后,袁晓兰还是隐晦的提了一句:“你为什么不用纹身遮一下背上的伤。”
张二回答的很干脆:“兰姐,俺们都是刀山火海走过不知道多少遭的人了,谁还在乎一点肉皮好不好看?”
袁晓兰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心照不宣的和我一起隐瞒了两张死人脸的东西。
“于飞腿上也有伤,背不了你了。”
袁晓兰的话居然让我有一丝的感动,没有再强迫我背着张二。
而张二的反应也有点出乎我的意料,他也没有太多的话语,还有点客客气气的态度,说他可以自己走。
尝试了几次之后,我还是没忍住搭了他一把,张二终于从地上站了起来。
袁晓兰让张二走在最前面,他走是能走了,但一直弯着腰,再次被看不到的‘东西’压弯了腰。
走了没多大会,天就已经蒙蒙亮了,我故意放慢了速度,招呼袁晓兰和我走在一起。
看着前方张二佝偻的背影,拉开距离之后,我赶紧开口询问袁晓兰:“他背上的东西是什么?”
“纹身。”袁晓兰沉声道,马上又补充了一句:“很新的纹身,但是给他纹身的人手艺很好,短时间内完成了针刺,张二自己应该都感觉不到身上多了这些东西。”
我努力思考了半天,接着问她:“真的只是纹身吗?我怎么感觉那两张脸邪性呢?还有,是谁在张二自己都不知情的情况下,在他背上搞了两幅人脸上去?”
袁晓兰很平静的道:“我只能看出用了一些绘画上的技巧,让人在看到那两张人脸的时候产生某些错觉。至于是谁所为,上山的只有我们这几个人而已。”
我顺着袁晓兰给出的方向思考下去,现在基本断定两张人脸是在我上山之后才出现的,可以用排除法来筛选绘制纹身的人。
首先排除的是张二,因为他不可能个在自己背上搞艺术创作,我和袁晓兰大多数时间都是在一起的,而且现在袁晓兰也再没有针对我的样子,我对她的提防也越来越少。
除却我们两个之外,还有已经死去的张家两兄弟,但张一尸变和张二打斗的时候,我曾经看到过他露出来的部分后背,也还没有人脸图案。
而且张一和张三活着的时候,我们的队伍还没有分崩离析,所有人都还在一起,任何人都没有机会下手,也不该是某个人专门针对张二。
从时间上继续往下梳理的话,就到了张一和张三的死亡了,再次之后,我们在山洞中走散,文雅虽然某些表现怪异,但我实在是无法把她设想成绘制纹身的人。
想到最后,我才念出了仅剩的一个名字:“雷阳!”
扭头看了一眼文雅,她依旧是没有太多表情的冰山脸,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
我开始主动告诉袁晓兰我的猜想:“我们之中,只有雷阳和张家兄弟有过节,说不定是他用了什么手段害死了张一和张三,还把张二搞成现在这个样子。”
“不是他。”袁晓兰依旧坚定道:“他有这个能力,但他不会做这种事,有些人的心里有自己的坚持与底线,雷阳就是那种传说中的‘三好公民’。”
我有些惊讶袁晓兰居然会用‘三好公民’这种词来形容雷阳。
不知不觉间我们已经走过了很长一段路程,天已经快完全亮了。
张二还在前面很远的地方一瘸一拐的走着,刚才我就注意到,随着天色渐亮,他的腰板也重新挺直了。
距离我们昨晚生篝火休息的河边已经很近了,袁晓兰又突然开口道:“张二背上的纹身,肯定还有某些别的意义,说的直白一些,就是牵扯到某些超自然力量。”
袁晓兰还在思考些什么,但最终也只是摇了摇头,说怎么想都想不通。
我也没再继续追问,袁晓兰会主动对我透露一点自己的想法,已经让我很吃惊了。
再次抬头看向前方,张二已经停了下来,像是在原地等我们,走的更近了一些之后,我才发现他的视线定格在河边。
循着张二的视线看过去,我看到河边多了两个孤零零的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