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阳只是用脚背蹭了蹭文雅的脑袋,而文雅也马上睁开了眼睛,眼神闪躲着不敢看我们。
我突然有点怀疑,文雅是不是早就醒了,一直都在听着我们说话。
除了张二之外,所有人都在看着文雅,我们此行上山的目的就是她,现在她就在我们面前了,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把我挖出来吧,我没事了。”
最后还是文雅最先打破了僵局,闻言我蹲到地上,也没有工具,就用双手开始刨土。
开始挖掘之后,我才想起来一件事情,低声询问文雅:“是你把自己埋进土里的吗?”
我突然想到刚才雷阳说自己上岸之后,文雅就已经被埋进土里了,一开始没有注意,现在想起来,这似乎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文雅眨巴了几下眼睛,怯生生的道:“不是。”
我们还在等着她的回答,文雅略微耷拉了下脑袋,继续道:“是一个长着白毛的怪物,我在山洞里的时候就见过它,然后就被这个人带到了这里,路上我好像晕过去了,醒过来又看到了那个怪物,我身上很难受,它把我埋进土里,我就不难受了。”
我和袁晓兰对视一眼,她用眼神示意我继续问下去。
“什么样的白毛怪物?是不是一只眼睛上有道疤的白毛大猩猩?”
我们上山之后见过的白毛生物,只有那只白毛大猩猩,而它是陪伴在另一个‘文雅’身边的。
文雅思考了一下,继续点头:“好像是一只大猩猩,不过却是白色的。”
我手下继续挖掘泥土,一边开始询问雷阳,他也承认了把文雅从山洞中带出来的事情,而且他也早就发现了枯树林中那些黑毛大猩猩的尸体,只是那只白毛猩猩,他说自己并没有见过。
从雷阳的神态中,我也判断不出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但就目前来看,他好像也没有理由在这件事上撒谎。
我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整理出了我们所有人的时间线。
从进入山洞开始,我和文雅走散,被袁晓兰逼问,又差点被张二灭口。
之后就是我和袁晓兰结伴走出山洞,遇到了张三的尸体,同一时间的张二还在山洞中找寻出路,而雷阳则是找到了文雅,带着她抢在我们之前离开了山洞,进入了枯树林。
等我们进入枯树林之后,就被雷阳用一行脚印迷惑,调头跟张二回合,再次来到枯树林的时候,雷阳已经和文雅沉入了水底。
也就是说,我们昨天晚上在河岸边上点着篝火休息的时候,雷阳和文雅就在我们旁边,只不过我们在岸上,他们两个在水下。
再之后就是我们被那些长着眼珠子的奇怪植物围攻,这段时间里,白毛猩猩来找过文雅,按照文雅的说法,她一醒过来就在岸上了,由此判断可能是白毛猩猩捞起了她,随后把她埋进了土里。
白毛猩猩埋完文雅之后,就又赶到了枯树林,那个时候围攻我们的‘树藤’已经不见了,可白毛猩猩赶到,阻拦我们的去路。
这时候已经能估算出白毛猩猩的目的,它在强迫我们等待另一个‘文雅’的出现,而那个‘长大后的文雅’现身之后,只是和我说了几句让我不能理解的话。
第一句是她问我为什么不愿意娶她,第二句是说当年都是因为我,才使得她变成现在的样子,我也是由此才发现,我丢失了当年的一部分记忆。
我已经把这两天的事情盘算的很清楚,却感到更加烦闷郁结,因为我对于很多人,尤其是另一个‘文雅’以及白毛猩猩的行为不能理解。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看一出看不懂的戏码,我能清清楚楚的看到每个演员的表演,但却无法理解舞台上到底在上演怎样的情节,让我恨不得冲上台一把扯住编剧问个明白。
而现实中是没有编剧或者导演的,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掘土,用体力的消耗来消磨心中的烦闷。
边儿几个人也都各自在想着什么,也没人帮我,在忙活了大半天之后,我终于把满身泥泞的文雅挖了出来。
把文雅从坑里抱出来之后,也只有她心疼的抱住我的是双手,问我疼不疼。
我感觉到了一丝温暖,抬头看着文雅充满纯真的双眼,用衣襟帮她擦了擦脸上的泥土。
当一个人一直盯着另一个人的眼睛看的时候,心里总会浮现出很多的情感或者思绪。
现在可能是一个最不合适的时机,但我还是开口问了出来:“文雅,当年你走丢的时候发生过什么,你还记得吗?”
文雅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起来,眼神中闪过很明显的恐惧,低下头去又不敢看我了。
“不记得了也没关系,都是过去的事了。”我轻轻拍了拍文雅的脑袋,出言安慰道。
我开始觉得自己的问题有些残忍,但至于为什么会想到‘残忍’这个词,我自己也说不好。
文雅开始低头默不作声,我也不太敢说话了,生怕再刺激到她。
过了有十几秒钟,文雅又一把抱住了我的手,猛然抬起头,用起了水雾的眼睛看着我:“记得!我都记得!”
“算了,这些等以后再说吧,咱们先回家。”
我感觉到文雅要说的事情可能会很沉重,怕她情绪崩溃,不希望她继续说下去。
但旁边沉默了许久的袁晓兰突然凑到文雅面前,露出笑脸道:“当年发生了什么?”
我怒目瞪着袁晓兰,对她的好感度再次降低,这个女人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候才出声。
“躲避是最没用的办法,只有了解的更多,才能往前看,往前走。”
袁晓兰告诉我这么一句话,我仔细品了一下,的确是有道理,但心里对文雅还是不忍心。
最后我也只能再对文雅道:“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想说也没关系,有我在没人能逼的了你。”
虽然明知道我是在场除了文雅之外最弱鸡的一个了,但还是很坚定的对文雅做出了承诺。
或许有的时候,内心的力量真的与外表的强弱无关。
文雅的眼眶已经盛满了泪水,我伸手看了看自己的‘泥爪子’,也没法去擦,袁晓兰很自然的帮文雅擦了两把眼泪,用一个女人该有的温柔鼓励文雅。
“那天我们俩在村子里玩了一下午。”文雅终于开始讲述起来:“到了傍晚的时候,我们开始玩过家家,你当新郎官,我当新娘。”
文雅的话让我心头激颤,脑海中快速闪过一副模糊的画面。
那个阳光和煦的下午,青梅竹马的玩伴在泥土地上嬉闹玩耍,而关于要玩过家家的游戏,算是我们俩一起提出来的。
就在几天之前,村子里有人结婚,我带着文雅去人家里蹭喜糖吃。
在几天之后,我已经淡忘了这件事,甚至连那时候的糖果甜不甜都不记得了,但文雅却叉着腰‘一本正经’的告诉我,说她长大之后要嫁给我。
而我当时也是随口一说,不用等那么久,结婚不就是拜天地入洞房那一套吗,咱俩现在就可以。
然后就是我们两个有样学样的模仿着拜堂成亲的样子,一整个下午都沉浸在这个美好的游戏之中。
真当文雅开始叙述这件事情的时候,她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了,而我的心脏却像被锤击一样,每一次跳动都沉闷无比。
我捂着胸口,几乎是有些站立不稳,咬牙继续询问文雅:“后面的事情呢?”
文雅一开始也沉浸在美好的回忆之中,我这么一问,她又流露出消沉的愁容。
“到了天快黑的时候,我们又去玩捉迷藏,我说要是你找到了我,我才会嫁给你。”
文雅说到这里的时候,情绪终于还是崩溃了,嚎啕大哭起来:“可你没来找我,我就一直等,等到天都黑了,你也没来。”
我的耳边开始出现嗡鸣,绞尽了脑汁在想,我当时去了哪儿,我为什么不去找文雅,我为什么就这样把她遗忘了?
努力了半天,后面的事情我还是想不起来,脚下一个踉跄,靠着雷阳搭手扶了一把,我才没有跌倒在地。
我已经没有勇气继续问下去了,袁晓兰还在‘循循善诱’:“然后呢?你怎么上了山?在山上又经历了什么?”
文雅已经不再看着我,把视线对向了可能让她觉得更加亲切的袁晓兰。
“我一开始就躲在路边的一块大石头后边,于飞一直没来,到了晚上我就害怕,想回家,但走着走着就到了有铁网网的地方,我爸妈说这个地方不能去,会有妖怪吃人,我就调头往回跑,可是妖怪还是跳出来把我抓走了。”
文雅说完之后就开始一直强调着‘妖怪’这件事,袁晓兰继续问她是什么样的妖怪。
我一开始以为是文雅的记忆可能也出现了问题,‘妖怪’是她虚构的,但没想到她很多详细叙述了起来。
“就是一个很大很丑的妖怪!黑色的,嘴巴里有很多尖牙,头上有两只角,眼睛是红色的,一直哇哇的叫,就像电视里的大猴子一样。”
我们几个再次陷入沉思,开始在脑海中模拟这个‘妖怪’的外貌,文雅又补充了一句:“它的一边眼睛上有个很长的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