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眼睛上有道疤?”我下意识出声,难不成这山上奇异的东西都是这样吗?
文雅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继续讲述当年的经历。
“那个‘妖怪’抓着我跑到了山上,它跑的很快,跑了很远的路,我也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后面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了,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回到山下了,我爸妈找到了我,就把我带回家了,我有时候也会在想,那是不是我做的一个梦,我爸爸妈妈也一直跟我说,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妖怪’,都是哄骗小孩子的。”
如果是在之前,我可能也会觉得这真的只是文雅的一个梦,但现在连不知道算是死物还是活物的白毛猩猩都见过了,我们也可以很确定,文雅当年的经历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而且她的这段经历是一切事件的根源,文雅说不记得被带上山之后的事情,有可能是她当时年纪小被吓晕过去了,也有可能和我一样,遗忘或者丢失了一部分很重要的记忆。
如果按照文雅的叙述来看,当年在她上山之后,肯定还发生了一些重要的事情,也这是因为这些事情,导致了现在出现两个‘文雅’。
事实上,两个文雅的形象已经开始在我的认知中慢慢重合,一个时间停留在了十几年前,一个在山上长大,但是那个‘长大后的文雅’,说自己是被困在了这里。
比起眼前这个小女孩模样的文雅,我似乎还更加同情那个‘长大后的文雅’。
我无法想象一个几岁大的小女孩,是如何一个人在这么大的荒山上长大的。
而且昨天晚上她问我的问题,‘为什么不愿意娶她’,乍一开始我觉得恐怖,现在得知真相之后,我开始觉得愧疚。
虽然另一个‘文雅’已经长大了,但她心中最大的怨恨,应该还是来源于我。
当年的一场游戏,一句戏言,可能是她这些年来最大的执念。
如果当年我没有和她玩什么过家家和捉迷藏的游戏,如果我不是丢下她自己回家,甚至于如果我能在天黑之前把她送回家去,那么她就会拥有正常的人生。
等文雅讲述完当年的经历之后,我努力了几次,才开口对她说出了最无力也是最没有意义的三个字:“对不起。”
文雅终于再次抬头看着我,她明显愣了一下,然后她居然还能对我露出纯真的笑容。
她不止是身体没有长大,就连心智还保持着孩童的纯真,她这一笑就说明可以毫不犹豫的原谅我,但我却无法坦然的说服自己心安理得的接受这件事。
我和文雅之间的状态发生了转换,现在是我不敢去看她的眼睛了。
气氛再次陷入了僵局,我的肩膀被人拍了两下,回头看了一眼,是雷阳,他也是一副平淡的笑容,对我道:“当年的你也只是一个孩子,很多事情都改变不了的。”
这个人虽然脾气和言语有点古怪,但安慰人的时候,还挺会找切入点。
只是我知道,自己这辈子都很难渡过这个心结了。
过了几分钟之后,袁晓兰再次对文雅问出了一个问题:“你见过她吗?你们两个,是什么关系?”
文雅疑惑的看着袁晓兰,问她说的是谁?
袁晓兰沉声道:“那个长大后的你!”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我也无力阻止,刚才对文雅承诺说‘这里没人可以逼她说话’的事似乎又成了一句没分量的屁话。
文雅眨巴着水灵灵的眼睛,先是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
我们都不明白她的意思,只能继续听她的回答。
“我没见过她,但我知道她,有时候,我会在梦里梦到我自己一个人跑到了山上,隔一段时间就会做不同的梦,但都是在山上。一开始我特别害怕,尤其是下雨打雷的时候,我没地方躲,只能害怕的哭,我爸爸妈妈也不来接我回家。”
“过了很久之后,我才不觉得害怕了,而且我发现自己慢慢长高了,但抓我上山的那个‘妖怪’老是跟着我,一开始我还是跑,后来发现它只是想跟我一起玩,就不躲着它了,可是后来它跑进一棵大树里就不出来了,我只能又变成了一个人。”
文雅说到这里的时候,又开始哽咽:“我跟我爸爸妈妈说过这些的,但他们都说我只是在做梦,都是假的,而且他们不让我做梦的事情说出去,这样别人就更不会跟我玩了。”
我发现其实文雅自己就知道很多所谓的隐秘,只是她的心性跟身体一样没有长大,自己无法理解这些事情。
文雅的情绪又有些要崩溃的迹象,我往前走了两步,文雅就一头扎进我怀里痛哭。
我尽力安慰着文雅,同时用眼神逼迫袁晓兰,不让她再继续逼问了。
袁晓兰会意的点了点头,又习惯性的皱起眉头,沉声道:“她们之间肯定有我们不能理解的联系,比如说记忆的共享,她能知道山中的情况,那么她说不定也能知道山外面的事情。”
虽然有些拗口,但袁晓兰的猜想我们都能理解。
我任由文雅抱着哭了一阵,开始慢慢思考她刚才的一段话。
最令我在意的,除了那个在山中慢慢长大的‘文雅’,还有那个再次出现的‘妖怪’。
文雅说它一直跟着自己,后来又走进了一棵大树里不出来了,而最贴合我们现在实际情况的,就是枯树林里的那些树木,那些树里很多都放置着黑毛猩猩的尸体。
“难道她说的‘妖怪’和你们见过的‘白毛猩猩’都是那些黑毛猩猩?”雷阳摸着下巴提出疑问,正好也是我心中所想。
沉默许久的张二也终于再次发声:“早前我就看着那些树棺像是有规律的摆放,但很多树都枯死倒下了,看不明白。但你们试想一下,要是没有实际意义的话,古代人为啥要费那么大劲弄这些东西,光是猎杀那么多大猩猩,都得费老大工夫。”
张二不说话的时候,我都快忘了他才是这里对于古墓最有研究的专家了。
袁晓兰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张二心事重重的样子,有些敷衍的道:“我只是觉得那些东西肯定有用,但具体是干嘛的,现在真看不出来了。”
张二早前就说过,现在的枯树林在古代是一片茂盛的森林,现在很多东西都被毁掉了,他看不出来也是正常。
不过我们都心知肚明,不管是‘妖怪’还是‘白毛猩猩’,都是那个古代工程遗留的产物。
袁晓兰又扭头看向水面,询问张二:“枯树林和水下的古墓是一起的吗?”
“是!”张二回答的很笃定:“如果真要靠猜的话,那片树林子是绝对不能成为埋人的陵寝的,所以我一开始也在努力找跟它配套的东西,既然这水下有墓,就一定是同一个工程,年代上应该是唐朝。”
雷阳很主动的坦白道:“我曾经看到过墓里的东西,有一副巨大的彩绘壁画,画上是一个衣袂飘舞的女人,还有一些个雕塑和瓶瓶罐罐的瓷器,但是不是唐朝的,我就不知道了。”
我们几个再次齐刷刷看向雷阳,他很无奈的摊了摊手:“你们也没问过我,而且我也不知道你们还要计算什么年代,在我看来墓里的东西不就是死人的东西吗,真不理解那些有钱人为什么花那么大价钱买死人的物件。”
雷阳的理由也能说得通,但在我看来,还是故意隐瞒的可能性大些,他虽然在辨别古墓和古董上不擅长,但既然能和张二这个圈子牵线挂钩,就不像是该说出刚才那番理论的人。
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我们也没法再去逼问雷阳,张二也只是让他尽可能详细的说出在‘墓里’看到的场景,最后甚至逼着他在地上把那副壁画给画出来。
雷阳口口声声说自己不会画画,但拿了根树枝开始在地上勾勒之后,却慢慢变得认真的起来。
他前几笔的确凌乱的很,但画了一会之后,就以一种奇怪的握姿捏着树枝,跟跳民族舞一样不断扭动身子,而地面上的绘画也渐渐规整起来,甚至于连我这个不懂艺术的人都觉得颇有几分韵味。
也就十几分钟的时间,泥土地上出现了一副气势浩大的图案,内容如同雷阳所说,是一个衣袂飘飘的女人伸展着身姿要飞起来一样。
雷阳只是画了一个大致的轮廓,连画中女人的五官和手脚等细节都没有画出来,但张二却一口就说出了画卷的名字。
“飞仙图!或者说是叫飞升图!”张二很认真的研究起来:“从风格上来讲,有极大的可能是盛唐时期,这是古代壁画成就的巅峰期,到了宋代就开始没落了,虽然看不出来色彩,但就构图而言,这种和谐性就证明是出自绘画手艺高超的宫廷画师之手。”
看着张二炽热的眼神,我不得不认同一句外界的传言,所谓高手在民间,那些个衣冠楚楚的老学究,在对古玩的品鉴和热忱上,真不一定比得上张二这类掘墓盗窃的土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