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黄龙府老乡

“咦,怎么又是你?”阎队长犀利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有良,“身份证上的名字’释了去‘,还俗后好像是叫’有良‘,我说的没错吧?”

有良点点头,这位警官是认得的,去年就是此人带着警员到赶脚村抓的他。

“哦,手又断掉了一只......”阎队长上下打量着他,望着其空空的左袖管,脸上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你小子后台不是很硬么?那个叫什么’费叔‘的听说就是个养猪的暴发户,想不到连京城都买账,大概那些高官老婆都喜欢吃他家的猪肉吧?哈哈......”

众警员一听队长在埋汰京城的达官显贵,也都感觉到很是解气儿,于是纷纷的笑了起来。

阎队长兴致未尽,从抓获的嫌疑人面前一个个的看过去,走到邢书记面前停下了,盯着他的面孔仔细琢磨着,此人怎么有些面熟呢?

“你叫什么?”阎队长冷冷的问道。

“本书记......”邢书记刚要自我介绍一番,猛然间醒悟过来,绝不能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因为去年曾在沅陵的马底驿犯过事儿,于是回答说,“就叫我老邢好了。”

“你是东北人?”阎队长听其口音和自己老爹一个样。

“黄龙府。”邢书记脱口而出。

就在这时,一名警员在客栈餐厅内高声的叫喊起来:“队长,有情况!”

阎队长闻言一个健步冲进了门,瞥见厨房的门口躺着两个人,急忙上前探视口鼻发现还有呼吸,这才放下心来。唉,若是出了人命案,刑警队又要加班加点了,若是破不了还要挨训,就像罗洪毛烧死一案,屠局长两年来总是借此来批评刑警队,弄得自己灰溜溜的。

“厨房里的两个人是怎么回事儿?谁干的?”阎队长走出客栈,犀利的目光扫视着众人。

“他们是中了天心庵绝觉师太的毒气。”党大师回答说。

“毒气?你们当中谁能解毒?”他接着问道。

“老夫来试试。”无灯教授走出来。

阎队长带着教授来到了厨房,手指着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客栈老板和厨师。

无灯教授伸出手来,分别按在两人的头顶囟门上,稍微输入了些浩然之气,他们随即便悠悠醒转。

“咦,一下子睡着了?”两人揉了揉脑袋,嘴里不解的嘟囔着,“怎么连警察都来了。”

“方才出了什么事儿?”阎队长等他俩完全清醒了,开始询问道。

“哦,有个年长的老尼姑双手搓出一股黄烟儿,闻起来像是在放屁,然后我们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客栈老板回忆说。

“老尼姑?”阎队长望向了无灯教授,疑惑的问道,“她人呢?”

无灯教授耸耸肩:“已经走了。”

“那是什么?”地上的一只硕大的死蟾蜍引起了阎队长的注意,这家伙个头比牛蛙还大,倒是头一回见到。

他找来一只新的透明塑料袋,小心翼翼的将蟾蜍尸体装了进去,然后提在手里准备带回去化验。他吩咐两名警员分别为客栈老板和厨师录口供,自己则带着其余警员押着抓获的嫌疑人返回县局。

“警官,俺老婆还带着孩子......”有良平静的说道。

阎队长望着二丫和庸儿皱起了眉头,最后命令道:“好吧,两个女人和孩子留在客栈,其余的人统统带走。”

“二丫,你们就在客栈里等着俺回来,记着别忘了孩子的尿布。”有良使了个眼色,暗示其收好背囊。

“罗柱子家在殡葬用品一条街。”无灯教授趁乱悄悄对二丫耳语了一声。

“相公......”可儿眼泪汪汪的拽着邢书记的衣袖,“官衙不会难为你吧?”

邢书记坦然一笑,悄声安慰道:“本书记什么运动没经历过?大风大浪见得多了,放心吧。”

警车拉响了警笛,闪烁着警灯,押着这帮江湖人士浩浩荡荡的驶向了沅陵县公安局。

到达县局后,有良等人都被暂时羁押在后院的临时看守所里,由于天色已晚,准备明日再行审讯。

阎队长回到了家中,老爹还没睡,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喝茶。

“老爹,今天抓了一个黄龙府的人,都关在县局后院了。”阎队长不在意的说道。

“黄龙府?”阎老爷子一听来了精神,茶杯一放忙问道,“是个什么样的人?有没有说是那个屯子的?”

阎队长笑了笑:“我没详细问。”

“哦。”阎老爷子显得很失望。

“爹,我先睡了。”阎队长打了个哈欠,回自己屋里去了,不久便传出了鼾声。

大约十点钟左右,阎老爷子趴在房门口听了听,确认儿子已经睡熟了,于是蹑手蹑脚的出门而去。

夜晚的街道上冷冷清清,几乎没有行人,他沿着一条小巷子抄近道直奔县公安局。一路上健步如飞,已然不见了往日那佝偻衰老的样子。

不多时,便已经来到了县局的后墙外,他先是听了听周围的动静,随即四肢伏地,横着身子纵身而起,斜刺里飞跃过了高高的院墙。

“汪汪......”看守所院内两条凶恶的大狼狗狂吠着扑了上来。

阎老爷子身子伏在地上,张开嘴巴恐唬般的“嘶嘶”了两声,那两条大狼狗随即瑟瑟发抖的蜷缩在了墙角边,再也不敢出声了。

月色迷离,前院的看守待在值班室里看电视,依稀听得到是中央台的晚间新闻。

临时看守所并不大,只有两三间屋子,都镶有铁栅栏门。有良等人就坐在水泥地上说着话,他们若是想跑倒很容易,但会留下一连串的隐患。

“嘘......有人来了。”党大师突然将手指放在嘴边示意道。

走廊里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一个穿着老百姓普通便装的清瘦老者出现在了面前。

“请问,哪位是黄龙府来的?”阎老爷子悄声问。

“本书记就是。”邢书记挺身而出。

“你是哪个屯子的?”阎老爷子听到熟悉的乡音,激动的浑身颤抖。

邢书记诧异的望着他,反问道:“你又是哪个屯子的?”

“妖卧铺。”阎老爷子答道。

“哦,原来是靠山公社妖卧铺大队的啊,本书记下乡视察时去过那里。”

“您是......”

“我是县委邢书记。”

“啊,失敬了,请问您可知道妖卧铺有个阎家豆腐坊?他家的卤水豆腐在靠山屯最有名气了。”阎老爷子急切的目光望着他。

“阎家豆腐坊?”邢书记回忆了下,然后说,“1965年前后,咱农安县搞’四清‘运动的时候,什么豆腐坊、油坊啥的都给清掉了,割资本主义的尾巴嘛。”

阎老爷子迫不及待的接着追问道:“那你可知道阎家瘸腿老爹屋里人的情况吗?”

“老爷子,你问这干嘛?你是他家的什么亲戚吗?”邢书记疑惑道。

“这个么,”阎老爷子支支吾吾的说,“我是瘸腿阎老爹的儿子......”

“现在交通这么发达,湘西去黄龙府也就是三四天的事儿,自个回去瞧瞧不就得了?”邢书记批评说道。

“可我是回不去了。”阎老爷子难过的低下了头。

“这是为啥?”邢书记不解的问。

“因为......我已经......”阎老爷子支支吾吾的语焉不详。

邢书记默默的盯着他,然后会意的微微一笑,轻轻晃动了两下脖子,发出清脆诡异的“咯咯”声响,口中柔声说道:“你已经死了,本书记知道。”

阎老爷子瞪大了眼睛,吃惊的瞅着邢书记,随即自己也肩膀耸动,脖颈处发出了同样的“咯咯”声。

“同志......”邢书记隔着铁栅栏,激动的紧紧握住阎老爷子的双手。

阎老爷子更是热泪盈眶,身子不由自主的战栗着,口中喃喃说道:“多少年了,终于找到’组织‘了。”

“李地火......”邢书记说出了上一代蠕头蛮的名讳。

“是的......”阎老爷子眼含热泪一个劲儿的点头。

“你孤身一人在湘西,定然是吃了不少苦。”邢书记慈祥的望着他。

阎老爷子闻言顿时委屈的“呜呜”哭了。

“邢书记,”须臾,阎老爷子抹去鼻涕和眼泪,坚决的说道,“您等着,我这就设法救你出去。”

“别麻烦了,本书记......”邢书记摆摆手。

“不要紧,我儿子是刑警队阎队长。”阎老爷子坚持道。

“就是今晚领头的那个队长?”

“是我收养的,”阎老爷子苦笑道,“部队南下的时候,我在战火过后的废墟中捡到个不满周岁的婴儿,所以就独自将其抚养成人。”

“那他知道你并不是其亲生父亲吗?”邢书记问。

“从没告诉过他。”阎老爷子怅然不已。

众人都在一旁默默的听着,谁都没有说话。

“咣当”一声,看守所小院的铁门打开了,此刻电视里的晚间新闻已经播放结束,警卫照例前来巡视一番。

看守所只有一个进出通道,阎老爷子出不去了。

随着脚步声的临近,但见其双手伏地,身子弓起一弹,半空里转身四肢牢牢的扒在走廊天花板上,灵巧的就像一只壁虎。

“睡觉了,睡觉了。”警卫走进来瞧见栅栏内大伙儿都坐在地上,于是拿警棍敲敲铁栅门说道。

见没有什么异常情况,警卫打了个哈欠,也没留意到天花板,步履蹒跚的走出去了。

“嗖”的一下,阎老爷子轻轻的落在了地上,随即压低声音对邢书记说了声:“我明天一早就让儿子来放你出去,他很听话的。”说罢,悄悄的离去了。

回到家中,阎老爷子坐在那儿默默的喝着茶,一点困意都没有,最后还是按捺不住,推门走进了儿子的房间。

“啪”的一声,他揿亮了电灯。

熟睡中的阎队长蓦地惊醒,一个翻身坐起来,急忙问道:“爹,局里有事儿了?”

阎老爷子摇摇头,苦涩的目光直直的望着儿子,30来岁的人了,胡子茬拉的也该娶妻成家了。

“爹,三更半夜的,您这是怎么了?”阎队长茫然的望着父亲。

“黄龙府。”阎老爷子说。

“黄龙府怎么了?”阎队长更加疑惑不解。

“黄龙府的那个邢书记,明早你把他放了。”

“你说放人,为什么?慢......”阎队长冷不丁倒吸一口冷气,急切道,“’邢书记‘?没错,农安县委邢书记,我说怎么看着有点面熟呢,公安部的通缉令......”

阎老爷子眼噙泪水缓缓说道:“他是爹的亲戚。”

阎队长从床上一跃跳下来:“爹,不行啊,此人是公安部通缉的要犯,前年不但明火执杖的打劫了国家文物局,而且还跑到咱们沅陵来盗猎野生保护动物,更可恶的是在马底驿将县委刘书记和屠局长等人迷倒,偷了辆囚车潜逃,至今仍逍遥法外。”

阎老爷子闻言愣了下,但随即仍坚持道:“他是爹唯一的亲人,无论如何,你都要放人。”

“爹,要是一般的小事儿也就算了,可他犯的是通天大案啊,我要是徇私枉法,不但身败名裂,而且还得蹲监狱。”

阎老爷子沉吟片刻,一句话没说便默默转身出去了。他何尝不知此事的利害,儿子身为一名警官,若是放走了公安部挂了号的要犯,他这辈子就算彻底毁了。

他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吭,此事决不能连累到他,必须自己单独行动,而且就在今天夜里,邢书记一旦明日被发现了真实身份,一切就都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