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泉寨距离我们现在所在的县城也就几十里路了,甚至有时候金泉寨的寨民也会进城来买卖东西。
这和我们从灰皮子那里打探到的信息不符,他曾经偷听过张家兄弟的对话,张春雷隐居的苗寨,是个不喜与外人接触的闭塞之地才对。
“时代在进步吧,现在很多少数民族都已经被汉化了,灰皮子也说了是刚出道的时候才跟张家兄弟合作了一次,这都多少年过去了?”
雷阳给出自己的判断。也算是有理有据。
我们进行了最后一次的补给,这次终于是没再坐客运汽车,袁晓兰财大气粗的作用终于让我受益了。
袁晓兰直接从这个县城里唯一的一家4S店里提了辆车,虽然这可能是我们唯一一次用到它,但袁晓兰还是花了六十多万弄了辆越野,只是因为觉得苗寨地处山区,普通的轿车可能开不进去而已。
我甚至都有些后悔,文雅是不是真的该留在袁家,当个有钱的少奶奶之类的。
开上车之后,袁晓兰又去银行‘装’了很多现金,是真的专门清理出来一个背包来给她装钱。
按照袁晓兰的想法,尽管现在金泉寨已经不闭塞了,但肯定也没有POS机之类的东西,现金才是硬通货。
我已经不敢再发表任何意见了,躺在真皮座椅上不想再听袁晓兰认为正常的事。
这里的公路修的很差,好在越野车的性能足够驾驭这些,一路上车速不慢,我们在下午的时候就已经快到金泉寨了。
但不幸的是,这个金泉寨说是在山脚下,但它是从山脚开始算起的,整个寨子的房屋。其实可以算像梯田一样依次往上建的。
我们的车只能停在刚进寨子的地方,再往上走,就只有石头堆砌的小路,人倒是能走,车却开不上去了。
目的地已经在眼前了,我们也没有什么课抱怨的,四个人带了一些可以随身的行李,把补给物资和一些大块头的东西都放在了车上。
下车之后,我们就沿着石头路往上走,这里的寨民大多还是穿着传统服装,但年轻点的,也开始穿现代化的T恤短裤了。
可能是很少有外人来这里的原因,我们这一行人还挺扎眼,一些个坐在路边干点轻巧零活的大爷大妈都开始盯着我们看。
我也审视了一下自己的队伍,雷阳和袁望还没什么,袁晓兰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车上拿出来一部看上去很专业的相机。
我问她这东西什么时候买的,袁晓兰很冷漠的回应:“从家里带出来的,我的职业是摄影师。”
袁晓兰说话永远是一个表情,我也看不出来她是不是真的很认真的在说这句话。
倒是已经和我们混熟了的愿望,有些显摆的对我们道:“小姐拍照片可厉害了,以前经常给美国的那个啥杂志发照片呢。”
袁望挠了半天头也没想起来到底是什么杂志,袁晓兰就主动开口道:“美国的《国家地理杂志》,我常年在外探险,需要个掩人耳目的身份。”
我隐约记得这是个全球都很有名的杂志,但雷阳用一句话结束了我们的话题:“洋人的东西有啥好的,以后你多给咱们中国人人拍点照片不行吗?”
袁晓兰没搭理他,但却以实际行动做出了表示,她撇下我们三个,走到了那群路边的大爷大妈跟前,半跪在地上给他们拍起了照片。
我以为袁晓兰只是单纯为了回应雷阳的话,但过了好半天之后,袁晓兰依然没有回来,反而是和那群大爷大妈聊上了。
看着袁晓兰带着微笑跟人谈笑风生,我又想起来在棺山上的某段时间,袁晓兰为了套我话的时候,也真的像极了一个友善和蔼的大姐姐。
我在心里给自己提了个醒,这个女人只是不喜欢演戏,但她的演技真的很好。
袁晓兰已经开始打入‘内部’,我们也心安理得的凑了上去。
跟袁晓兰说话的主要还是一个嘴里没剩几颗牙的老头,其他人都不会说汉语,只有这个老头年轻时候当过挑肩卖货的货郎,走南闯北的学了点湘黔地区的方言。
虽然我也是弗兰人,但本省各个地区的方言都跟小语种似的,有时候方圆几十里都能出几种截然不同的方言,袁晓兰跟这个大爷交流起来还是有些吃力。
袁晓兰没直接说出张春雷这个名字,而是先给我们几个表述了身份,说我们是做古玩生意的,这次来山区就是想收点有年份的老物件。
老大爷一听就连连摆手,从漏风的牙齿中发出声音:“伢子,你来晚咯,我们寨子以前各家各户都有很多土里刨出来的老物件,但都让三个壮劳力买走了。”
我听到老头说出了‘三’这个数字,立马就来了精神,插话问他:“是三个什么样的人?”
老头茫然的看了我一眼,似乎有些不满我打断了他和袁晓兰的谈话,又转过去重新面对袁晓兰道:“是三个后生,一个比一个壮实,他们仨跟我们寨字里头那个张春雷有点亲戚吧,一年来好几回,每回都住他家去。”
或许这就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吧,我们都还没说出张春雷的名字,这老头就主动告诉了我们。
袁晓兰继续跟老头聊了一阵,就让他说出了很多张春雷的往事。
按照老头所说,张春雷是寨子里唯一一个外来人,四五十年前,张春雷是个流浪的乞丐,差点饿死在寨子外边,被寨民看见之后救了他一命。
自此之后张春雷就在寨子里住下了,他是个学习能力很强的人,很快就学会了苗语言,而且他知恩图报,一有空就帮寨子里的人干活,寨子里的人也没排斥他,就让他一直住了下来。
住了几年之后,张春雷还跟寨子里的大巫师学了用草药治病的本事,当时苗寨里的巫师可是一把手,地位相当于现在的村长。
在老巫师过世之后,本来寨子里的人是有想让张春雷当信任巫师的想法的,但因为他毕竟不是苗人,同样有反对他的声音。
而张春雷这个人也很识趣,明确表示自己永远不当寨子的领导者,这事才平歇下去,后来这寨子里也就再没有巫师了。
不过寨子里的人本来也不多,有什么大事所有人一起商量就行了,老巫师的巫术虽然没传下来,但治病的医术却传给了张春雷,这也让他成了寨子里的赤脚医生。
再往后,张春雷虽然还是住在寨子里,但却经常外出,有时候一出去就是半年一年的,这种情况持续了很多年,直到他年龄大了之后才不怎么出去了,但也是从这时候开始,张家三兄弟每年都会来探望他,并且把寨子里的古董收光了,这里边自然也少不了张春雷牵线搭桥。
听完老头的讲述,给了我一种张春雷真是悬壶济世良医的错觉,但细想之下,他的很多人生经历都和我们知道的对上了。
张春雷第一次来到金泉寨的时间,应该已经是从棺山离开之后了,因为老头说那时候张春雷已经二十多岁了,他没有机会再重新去当个兵。
再往后,张春雷经常外出的时间,就是在倒斗圈子里闯荡,他只拿墓中丹药典籍不拿明器财物的行为,也绝对和棺山的诅咒有关。
当张春雷收下张家三兄弟为徒之后,也就金盆洗手,开始了隐居的生活。
这时候可能是因为年老的原因,他没有精力再去倒斗,就让张家三兄弟代他下墓。
我记得张二曾经跟我说过,张春雷对待明器的态度很奇怪,当时我们还没有明确知道张春雷是坑杀张家兄弟的凶手,所以张二也没有明说。
但现在细想之下,这个奇怪的态度,最大的可能就是,张春雷不要明器,只要丹药古籍。
我们无法确定在当年入棺山的队伍中,张春雷扮演者怎样的角色,但他的地位应该是比不上我们几个人的祖辈。
袁晓兰的太爷爷是队伍的领导者,古惊尘与我祖父于茂典负责布置偌大的风水局,于封石碑、用来镇压风水眼的残忍手段,这些事情似乎都和张春雷没关系。
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张春雷虽然地位上比不上他们,但从棺山离开之后,却走得比他们要远。
最直白的一点就是,张春雷还活着,但我祖父和古惊尘各自离开之后却再无音讯,很可能是死了。
我再次想起我祖父于茂典,心情有些唏嘘,袁晓兰还在和老头说话,而且已经直奔正题。
“大爷,那这个张春雷也是一个很有经历的人咯,我们能不能去拜访一下。”袁晓兰小心的询问,还给老头看了看相机,补充道:“我想给他拍几张人物照。”
老头闻言却又摇着蒲扇叹气,怅然道:“老张确实是挺好的人,但他这辈子也没成个亲,前几个月走的似乎,还是我们大伙给他凑钱买的棺材。”
“张春雷死了?”我大声吼了一嗓子,老头又白了我一眼,很是责怪的意思。